在如潮水般很快退去的重归平静的时间里,
带土施施然地转了个身,状似随意地打了一个招呼。
眼睛却到处乱瞟:
那在幽黑空洞下的血色的万花筒滴溜溜地旋转,看天看地包纳万物却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带土……”
被第一时间转移到安全的距离,银发的青年抱着那个昏迷过去的男孩语气笃定。
他同样瞪着一只写轮眼,
相同的花纹在缓慢下落的灰黄的烟尘里恍惚把人扯回了七年前的梦境。
他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了:
这几年你在哪里。
你过得好吗。
有没有按时吃饭。
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
你还记得琳和师父师母吗?
……
……
你恨我吗?
卡卡西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那些满溢到喉口的激烈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会拽着他的脖子质问,
但是没有。
那些汹涌的在不可示人的昏暗里沉淀发酵了数年的憧憬被牢牢地封锁在一层薄薄的血肉之下。
没有露出分毫。
他甚至可以笃定地讲自己刚才的声音连一丝颤抖都不会有,就像是平凡日常里与他人交接任务时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陈述。
他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克制着贪婪如饿兽一样的冲动死死地看着他。
宇智波带土内心慌得一批。
他僵硬地强撑起大佬一样逼格拉满的姿势,同样保持着沉默,只脑内飞速旋转复盘着自己的登场流程:
「没毛病啊。」
青年默默地缩回了自己去摸面具的手。
虽然因为准备时间不够的关系自己在接收到留在大垃圾身上的印记发出的警报以后撕开空间的手法有亿点点粗暴,但卡卡西又看不到。而且无论是危急时刻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还是昔日同窗久别重逢的模板,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反应啊。
因为南宸横插一脚被潜移默化灌了一肚子私货而远远没有原著里那样拒人千里的BOSS带土忍不住用余光去瞥自己冷淡到爆炸的前.队友,
心里少有的泛起一点茫然和委屈。
……一阵啃噬骨骼的窸窣脆响打破了两人中间那难捱的尴尬。
即使隔着一张厚厚的面具,卡卡西也能轻易地感知到带土突然发生变化的情绪,他甚至能在脑中勾勒出那张久未见到的脸上的神情:
从小时候开始,每当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的时候,带土总会用自己那两颗尖尖的虎牙抵住下嘴唇。如果及时喊住他还好,要不然随着男孩下意识地研磨,那粗糙却也润泽的表皮就会在长时间的犹豫里沁出几粒圆润的血珠。
像无边洁白里朱色的寒梅。
而正如他猜想的,带土的确陷入了一个选择的困境。
比幼时尖利许多的牙齿深深地嵌入肉里,在激活的完全仙人体不间断的自愈作用下却没有渗出哪怕一滴血。
「没关系,做你想做的吧,我来收尾。」
熟悉的嗓音在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精神构建的网络里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带土啧了一声。
那刚刚缠上眉间的淡淡的阴影却如幻觉般眨眼散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一股同样庞大甚至不逊色于那葱郁林木的查克拉自他站立之所升起,如波纹般转瞬铺满了这方天地:
“只要灵魂完整,即使肉/体毁灭这群人也可以在提前留下精神种子的躯体里复活!”
“要么放逐、撕毁灵魂要么在废除自尽能力后将他们囚禁!”
清亮的声音被风裹挟着传递到了每一人耳中,
响彻在每一片清醒的脑域里。
与此同时,一道惊恐的尖利的叫喊在高悬于云层之上的飞船舱内炸响,凝固了一群在银灰色设备间忙碌的人们的背影。
“菖式的命牌碎了!”
一个衣服上有着丰富纹饰明显地位更高的中年男子拨拉开了挡路的无措的雕塑走了过来。
在整整一面闪烁着微光的沉木牌里,一滩大小不一的碎屑突兀地躺在那。
就在众人眼前,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却又迅速地变成了沙一洋的细腻的颗粒,还发着哔啵哔啵的轻响。
最后变成了一捧灰。
然后灰也不见了。
空气里响起了一声仿佛穿透星空的虚幻的“嗝”的轻响。
这个从八百年前开始推行的,大筒木一族每一个成员从新生儿时期就绑定的,寄宿着一缕灵魂气息,拥有着定位、发送简短讯息、显示灵魂状态以及截取死前场景的命牌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连原本搭在下面支撑用的可以直接抵抗Ⅱ级以下星海漩涡的隔板也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只剩下一片小小的残渣。
早在命牌变成灰烬的途中,作为这次任务总指挥官的大筒木芓式就已经一把截断了飞船与外部的联系,然后把这个置物格在维度上放逐了出去,并且封锁了空间。
即使如此,那独属于虚空的饥饿而贪婪的触须还是探了进来。
不,不是触须。
只是一丝不带有任何神志只有吞噬本能的气息,却轻而易举地无视了舱外层层叠叠迎面撞进星空乱流里都能毫发无损的护罩,通过窥视的视线反向入侵了这座飞船。
只能说幸亏应对的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