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青罗又坐着喝了一口茶,便起身告辞道,“躲了这半日的清闲,也该回去了。”
清玫二人见状,也起身道,“难得见王妃来一次,还是这样来去匆匆的。以后若是得闲儿,还要常来才好。咱们这里没有好酒好菜,二嫂嫂只管把自己的份例带了来,我和妹妹是来者不拒的。”
青罗笑道,“我倒是想常来呢。等深秋一过芦花开了,自然要常来你们这里赏玩的。”清玫笑道,“正是这个话呢,前头那水湾里头,还停着一只小舟,等芦白蒲黄的时候二嫂嫂来,咱们一起往芦花深处去探秘访幽如何?”
青罗笑道,“还是你有主意,就是这样办。或者中秋的时候,邀了所有人一处,就在这漱玉水榭里摆宴。芦花深处望月,想必又是一样光景。”
青罗说话就要出去,清珏走出几步道,“才刚多吃了几口,这会子倒想出去走走,正巧送了王妃出去。”
清玫也笑道,“我倒是困了,嫂嫂莫怪。”
青罗笑道,“你快些去歇着,方才还说的和女将军一般,这会子却又娇怯怯起来。”说着就和清珏一起往外头走。
午后天气尤为晴朗,却忽的起了一阵风。漱玉水榭四周的荷花摇曳,更远处的芦苇更是起伏如波。青罗一眼瞧见水湾里系着的小舟,就在不远处停泊着,只是被一人多深的芦苇遮蔽了,寻常瞧不见罢了。此时忽然风过,在隐约露出尖尖的船头。船极狭小,约莫着只能坐三四人,木头上的颜色也十分陈旧。
青罗笑道,“倒是清玫妹妹兴致高,连这也被她寻了出来。这船放在别处都觉得突兀,倒是在你们这里最是相宜。蓝溪秋漱玉,此地涨清澄,这样的情境,别处也是难有的。”
清珏却笑道,“哪里是咱们这里的,本是园子库房里寻出来的。那一日姐姐高兴,非要拉着我一起去瞧婉姨检点东西,可巧见了这个,婉姨说这东西古旧,又实在狭小,也不知是哪个年月上头剩下的东西,就要丢掉。偏生姐姐见了喜欢,央求了婉姨,巴巴儿地叫人费时费力地搬了过来,就停在咱们这里,说是要泛舟溪上。婉姨唯恐这船有破损,还检视了好一会子才敢送来。只是过了这么些日子,统共也只有第一日去了一回,之后就一直留在那里头了。说起来在这园子里,乘船的时候也多,前头锦绣湖上,也停着好些大小船只,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这个。”
青罗却道,“这就是你姐姐的雅意了,船只虽然多,却总不如这一个天然,连我也喜欢的了不得呢。你们这里若是进来了几只游船画舫,十成情韵也就少了九成了。”
清珏点头笑道,“这话说的也在理。姐姐心思阔朗,是更爱这山野意趣的。”忽然又道,“只是想起去年中秋,在山上丹叶阁吟诗联句,那时候多么热闹。妆净泉水犹在,咱们也还住在这里,大姐姐却是不会再回来了。说起来大姐姐和姐姐倒是有几分相似,心里有主意,旁人是动摇不得的。大姐姐如今走了已近要一月,也不知道情景如何。”
青罗道,“连我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只是哥哥自然不会亏待了清琼姐姐,虽说路上辛苦些,却也有好景可看,也算是人生乐事了。”
清珏点头道,“只是可惜西疆和京城相距实在太远,日后若是清琼姐姐想要给咱们送信,也要好些日子,几乎算是音讯全无了。”说着又对青罗道,“王妃是从京城远道而来,只怕和家里人,也早就断了联系罢?前些日子苏世子到这里来,好歹还能叙一叙兄妹之情。也不知道咱们家的人,有没有哪一日能到京城去见一见清琼姐姐呢。只是王妃倒是洒脱,苏世子在的时候,也不见王妃多去见他。听说王妃还有个妹妹,也从不见书信往来。”
青罗心里一动,只淡淡答道,“路途太远,就算是有书信往来,也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兄弟姐妹们情分再好,究竟是要各奔东西的。若是长久没有信来,多半就是一切平安顺遂。心里惦记着也就罢了,也不必太过拘泥于书信往来。”
清珏笑道,“可见王妃不是寻常之人了。我还和姐姐商议着,等清琼姐姐在京城安顿下来,请来往京城的买办给咱们递信过去呢。虽说离得远,到底是姐妹至亲,若是一句不问,清琼姐姐岂不是觉得孤单?只怕还要说咱们忘了她呢。”
想到定云江上的清琼,心中也是感慨。去年自己逆流西上,期间路途光景,可谓终身难以忘怀。如今苏衡和清琼顺流而下,两岸不再是春意盎然的秀润,却渐渐有万山红遍的壮美。想来这一段光阴对清琼而言,也是毕生难以忘怀的罢。从狭窄逼仄的候门王府忽然到广阔天地之间,谁都会有感慨无限。何况此时在身边的,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呢。对于清琼对于自己,这江水千里,都是通往另一个天地的路程。这样的分别,原本是自己选择和无可回避的,甚至对于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一个更好的开始。只是想起当日相情景,总觉得若有所失。
漱玉水榭四周芦苇摇曳,深深浅浅的翠色,如同足下的水波一样相聚又分离。与青罗乘舟西上时所见的,似乎相似,却又有许多不同。
青罗忽道,“珏妹妹对清琼姐姐的婚事,似乎比旁的人更上心些。上一回在岁晚亭,也曾听妹妹说起。”
清珏闻言却不答话,只是微笑道,“王妃对于二姐姐和我哥哥的这门婚事,似乎并不十分上心的样子。往日总觉得王妃和二姐姐情分很好,怎么如今对她的亲事倒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