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琼坐下之后,只是对青罗一笑道,“听说连王爷也要为王妃的寿辰鼓琴以贺,我一时寄养,也来卖弄一二。这曲子可是我特意为王妃吹奏的,王妃可喜欢?”
青罗点头笑道,“自然是好的,清琼妹妹这一曲,最难得是情真意切,娓娓道来。依我看来,倒是把王爷和哥哥都比下去了。”又对怀慕笑道,“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曾叫我瞧见的?可一并都拿了出来,别藏着掖着了把。”
众人一笑,青罗又环顾四周,讶道,“怎么不见太妃来?”
怀慕不曾说话,坐在上官亭身边的秦氏,就先笑道,“太妃说了,王妃难得见一见家里人,和姐妹们年轻人在一处,最是自在便宜。若是她在这里,难免守着规矩,倒是不好。太妃的意思就请王妃自便,日后自然还有见的时候呢。”
说着又道,“太妃的意思可已经说明白了,非但她不来,连我们这些老天拔地的,也不该来给王妃添乱的。只是我们都想着瞧一瞧新姑爷,又是王妃的寿宴,恼不得舍了这一张老脸,都来凑这个热闹了。”
秦氏说这话,说着下头几个姨娘都笑了起来。
上官亭也笑道,“琼丫头可是我们家的人,不管王妃怪不怪,我是要来的。”
众人又是一笑。原本按着王府里的规矩,既然苏衡在座,这些姨娘们本来都不该在座的。就比如青罗和怀慕的婚典上头,她们也都不曾出现过。而那一次澎涞提亲,郑氏等人也只是远远地坐了一桌,还在诸位公侯夫人之下,并不能与自己的儿女们坐在一处。而今日之宴,封氏和上官启既然不曾来,怀慕和青罗自然是主,而清琼和苏衡之下,怀蕊坐了一席,上官亭和秦氏又坐了一席,其下坐着的,就是董氏郑氏等几位姨娘了。
青罗赞许地瞧着秦氏一眼,既然怀慕的意思,今儿的宴会是家宴,也就无谓这许多规矩。何况前几日白氏等人为去留的事情,已经闹过一次,如今这样,也是安抚众人的心。这几个人虽然是姨娘,论起身份自然不能和其他人相较,现在却也是长辈,自然不能和往日一样地安排。
这些话,青罗还未来得及对秦氏说,见她一一料理地妥当,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称许的意思来。自己一年前来这王府里所见的秦氏,和如今所见的,当真是天渊之别了。虽说她身边有个叶氏时时提点着她,却也不能不说,在这剧变的一年里头,秦氏比其他任何人,都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
青罗转头对上官亭笑道,“姑妈先前回去,一住就是好些日子,我还以为连今儿个姑妈不来了。如今见了,正是喜出望外呢。”
上官亭似有若无地瞧了苏衡一眼,笑道,“当日王妃和王爷的婚典,我正在南边,不曾见到王妃的哥哥。早就听说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才,如今既然来了,我岂能不赶着过来瞧一瞧?”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家二姑娘清玫,从前些日子起就有些身子不爽,今日就不能来了。失礼之处,还要请王妃和世子见谅。”
苏衡忙道不妨事,青罗见上官亭如此光明正大地把清玫的事情多了,反而少了些尴尬,也就对两人笑道,“今日在座的都是一家人,原本没有这许多礼数。近日来蓉城气象多变,姑娘们身子原本就弱,都有些不舒坦。别说清玫妹妹,就是我们家里的二姑娘可不也是闭门不出?总有相见的时候。”说着又笑道,“我也是疏忽了,哥哥上一次来的匆忙,这些姐姐妹妹,姑妈姨娘们,都还不曾给哥哥一一引见。”
说着便从上官亭、秦氏和怀蕊,再到几位姨娘、董徽和清珏两位姑娘,一一都指了下去。今日原本说是王府家宴,所以连清琼的母亲洪夫人和祖母方老夫人也都不曾来。
苏衡一一见过了,又各自叙了几句闲话。
才与众人见过,苏衡却忽然叹道,“当日离开蓉城,大公子还曾送我一柄如意,如今如意还在身边,大公子却已经英年早逝,实在叫人感慨。”
怀思的事情虽然在外头是秘闻,然而澎涞留在蓉城多日,这些事情岂能瞒得过苏衡?如今忽然说这么一句,倒是叫众人都摸不清意图了。
还是怀慕先道,“世易时移,世事无常,原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世子当日与我大哥只是一面之缘,如今还肯为他叹息,我大哥泉下有知,想必也觉得安慰了。”
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当日世子曾经说过,如意送到蓉城之日,便是再见之时。如今即已再见,怎么却不见那一柄玉如意?”
苏衡淡淡一笑道,“昔人已逝,当日的话,自然也就不忍作数了。”
正说着话,那边可巧乳母抱了隽儿过来。
青罗忙接过笑道,“我倒是疏忽了,一家子都在这里呢,如何能平白少了隽儿?”说着就抱着隽儿起身走到苏衡跟前去,笑道,“好孩子,快来瞧一瞧舅父。”
孩子不过三月哪里知道什么,倒是苏衡,接过孩子仔细打量着,脸上笑着,眼睛里头的神情却有些晦暗一样。
苏衡仔细瞧了一会子孩子,轻轻地拍抚着,忽然就望着怀慕道,“这本不是王爷的孩子,王爷念着他是长兄的骨血,多加礼遇也就是了。就算是怜爱不过,养在身边甚至收为嗣子,本来也无不可。却为何抹去了这孩子的身世,只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莫不是怕养虎为患,叫他知道了自己父母之事。日后被这孩子反咬一口。只是这骨肉亲情原本就是天生的,就算王爷视如己出,又哪里能真正视王爷如父?到时候总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就有了别的念头。如此留在身边,只怕更是防不胜防。王爷一时的善念留了这个孩子,只怕是留了个心腹大患在身边呢。就算不说这个,到时候王爷有了自己的孩子,一碗水难免要偏些,也伤了兄弟们和气。”
席上原本欢声笑语,如今却忽然冷了下去。上官隽的身世故事,在座的本是人人都知道,也情知瞒不过苏衡去,却不想他忽然说了这么些话,叫众人都觉得难堪。青罗也不知道苏衡是何意,然而毫无疑问,绝不是什么好意思。
青罗闻言一瞬间心里就略过一个念头,怀慕原本就对这个孩子留有防范,就算自己执意要护着,他也不能把他真正当成自己的的孩子来看待。如今被这话一激,只怕这忧虑就更加难以根除了。原本这也理所当然,毕竟隽儿的父亲,和怀慕一辈子为敌的怀思,如今还在他的囚禁下,苟延残喘地活着。而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不会被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