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走进卷绿斋的时候,裴梁正在里头转着圈,瞧见青罗进来,忙走了过来。
青罗见他神情严肃,也不多礼便道,“出了什么要紧事了?可去见过王爷了?” 青罗知道裴梁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断不会来这里的。他一贯行事机密,如此前来,难免惊动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若不是怀慕嘱咐他来找自己,那必定是要瞒着怀慕的大事了。
裴梁摇头道,“并没有告诉王爷知道。我今日有军务,便去了重华山。到了半夜里事情刚完,就有人秘密叫了我去,说是请王妃即刻上山去,有话要说。”
青罗讶道,“连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就连夜匆匆忙忙地赶进来传话,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人?”
裴梁道,“是大奶奶。她说这话要瞒着王爷,只能告诉王妃一个人。”顿了顿又道,“大奶奶只和我说了一句,说这件事情,和静小姐有关。”
青罗讶道,“静儿?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还能有什么事?”心里顿时生出许多的忖度来,却又实在不明就里,见裴梁神情严肃,终于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边翠墨便道,“王妃这一去,不到晚间回不来。今儿个可有大事呢,是否要去回王爷一声儿?”
青罗想了想道,“既然是大奶奶吩咐了不和王爷说,我且先听她说些什么,才好决断。王爷那里,你也先瞒着。若是问起来,你只说我要去外头办些事情,即刻就回。”
翠墨点头,一边就去给青罗预备出门的衣裳,想了想又回身道,“我倒糊涂了,王妃放心,今儿个白日里王爷不会来的。”
见青罗疑惑地瞧着自己,翠墨笑道,“王妃自己都浑忘了,今儿还是王妃的生辰呢。王爷前几日嘱咐了我,今儿个务必缠着王妃不许出门去,想必是有什么惊喜预备下了,自然不会自己来的。王妃只管去,只要从这边的角门里走,断然不会有人知道的。”
青罗闻言一怔,是了,连她自己都忘了。今日是四月十五,是苏衡正式抵达蓉城的日子,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带着她从玉晖峡奔逃的日子。四月十五,却也是苏青罗的生辰。去年的这个时候,苏衡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一点。而今年的这一天,她仍旧懵然未觉。
青罗想起清明的那一日,怀慕曾经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只是那个时候她也全然没有放在心里去。青罗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今日与苏衡相见,逢上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原本就觉得难以应付了,偏生又横生了这些枝节,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一切都能顺利渡过才好。
从青欢堂往角门出王府去,原本是最不易叫人察觉的。往日怀慕住在此间就多得其便,如今却成了青罗。
青罗跟着裴梁一路出了王府往山上去,天尚未明,四野俱是一片静寂。青罗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道,“大奶奶还好么?”
青罗话音极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外头赶车的裴梁却听得分明,答道,“说不上好与不好。我这些日子也曾几回上山,知道王妃心里惦记着,也去瞧过。大奶奶她日日只在大爷的灵前坐着,也不哭,也不说什么话。见了我,也就像没有见似的。今日我又去,却与往日截然不同,十分冷静,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看见了我,也不问我是谁,只叫我回来告诉王妃,说她有要紧的话要和王妃说,是和静小姐有关的。我见她与平日不同,说话间牵扯也大,也就不敢耽搁,立刻就回来禀报了。”
青罗点了点头,却依旧想不明白,葛月逍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独独告诉自己一个人。这些日子,她心里是有些放不下这个人的。想起来自己刚刚瞧见葛氏的时候,以为只是个沉不住气的,没想到后来能够决断至此。
说起来往日别说有什么交情,见面还总有暗流涌动。如今胜负已分,或者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缘故,青罗却总觉得她有些可怜。人生的际遇或者就是如此了,当日没落人家出身的葛氏,想必没有想到会有嫁入王府的一天,只怕也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而在上官家眼里或者同样不能相配的真正的自己,也从没有想过会嫁到这里成为王妃。而如今这样的自己,又会有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到重华山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青罗已经多次来过这一座与上官家族息息相关的山岭,知道这静谧的林岚之下,其实处处都是和红尘中一样的波澜。这只是另一个隐匿起来的世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