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呼唤了一时,却不见有人答应,心里一惊,又见怀蓉又喝了一口茶,却像是气定神闲,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心里一冷,正要说话,却见外头走进来一个人,葛氏忙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到了这会子才来——”
葛氏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硬生生把后头的话音都咽了回去。却见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重华寺和尚的灰布衣裳,帽子里却有一绺头发垂下来,在推门而入时涌进来的风里微微而动。手里还握着一柄匕首,柄上一枚红宝石,闪着血一样的光。来的那个人走到近前来,似笑非笑地瞧着葛月逍。那带笑的面容极是熟悉,却叫葛氏原本就带着不安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
“是你?”葛月逍的声音都哑了几分。
来人取下了帽子,散下一肩头发,含笑对葛月逍施了一礼道,“大嫂子,咱们已经多日不见了,你倒是清减了几分。”又对端坐着的怀蓉道,“好妹妹,这些日子为难了你。”
葛氏直愣愣地瞧着眼前的女人,明明是该在千里之外的敦煌的苏青罗,此时却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在这样一个混乱而动荡的夜里头。她在此时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切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
葛月逍心里忽然就明白过来,她已经输了。哪怕她孤注一掷,她也已经输了。就从苏青罗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开始,她的败局已经无可挽回。
葛氏颓然坐下,摆手对一边惊怔的绫玉道,“你出去罢,我和二奶奶有话说。”
见绫玉带着些恐惧地瞧着青罗,和青罗手里的匕首,葛氏又笑了笑,“你放心,你二奶奶还不至于就在这里,用这一柄匕首,了却我的姓名。你只管去外头,自然有人安排你的去处,叫我们妯娌两个,在这里说说话。”
绫玉便点了头出去,青罗想了想对怀蓉道,“妹妹这几日辛苦了,也去歇着罢。还有,”青罗瞧着怀蓉,略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我才刚听前头过来的人说,慧恒师傅在外头受了伤,妹妹可以去瞧瞧。”
怀蓉一惊,登时就变了颜色。也顾不得再说别的,对青罗略点了点头,就提着裙子往外头疾步跑了出去。
葛月逍瞧着怀蓉的模样,若有所思道,“原来她对那位慧恒师傅竟然这样关切,想必这一次你们能这样早得到这讯息,也是和这位高僧有关罢。我本来以为,消息这几日才能传到敦煌,却没想到,你竟然忽然就回来了。你回来了。世子自然也就回来了。我千算万算,算到了怀蓉是你这一边的人,只是千防万防,仍旧没能防住她。到底是我,还不够了解她。”
青罗笑道,“其实嫂嫂已经足够缜密,只是嫂嫂还是不知道,二爷这些年,究竟在蓉城用了多少心力。就算不是二妹妹,我们至多再耽误一日,也就能收到董大人寄来的密信,只是不如二妹妹的这样详尽具体罢了。二妹妹这一次,倒也叫我刮目相看,到底是上官家的女儿,与众不同。”
青罗直直地瞧着葛氏,沉声道,“倒是大哥哥,怎么和这些兄妹不一样,非要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残骸骨肉,甚至谋杀君父?大嫂该是个明白人,既然抢了别人的孩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教唆着大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葛氏闻言大笑道,“二奶奶说的好场面话,若是当真不一样,就该去买一叶扁舟泛舟五湖,又何必卷进来这腌臜事情?不过是你们拥有的太多,才能说什么光明正大,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赤手从血里头捞起来,抢过来就是了。”
葛氏顿了顿又道,“大爷做的决定,与我无关,不论如何,都是他自己自己选的。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自己选的,如今既然输了,也就不用多说。只问二奶奶一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如今的情形,究竟已经如何?”
青罗想了想道,“大嫂问的坦白,我也就不妨告诉你实话。怀蓉妹妹旧年住的那一所禅院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前头的重华寺。我想着,或者是昔年修建这禅院的时候,寺里的僧人害怕有一日遭遇危机,所以才修了这一条密道,以便有一日可以从这后山的禅院里逃出去。只是年深日久,知道这密道的人也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