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心里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些日子压在自己头顶上的阴影已经散去,就如这天明一样,终于到来。青罗正欲回头问一问战况,却忽然听见身后几声极轻的刀兵声响,心里一惊只觉得熟悉,果然下一瞬就觉得有剑锋贴着自己的颈项。
青罗笑道,“任将军怎么每每行这样偷袭的事情,实在不是磊落君子所为。”身后的人喘息剧烈,显然是剧战之后好容易到此,似乎还受了伤,听青罗说话便冷笑道,“果然是你。”青罗笑道,“将军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任连云冷哼一声道,“那日在玉晖峡,夜色太暗,我并没有看清楚你的形容,只以为你是苏衡的心上人,这才救了你走。见追不上他,我的任务又是刺杀公主,只好带了人折回头来追杀楼船,却可恨那船上布置严谨,白白死了那许多兄弟。等这一回看见你,又看见你身边那个叫侍书的丫头,就觉得有些不对,似乎那丫头才像是活着回来的人说起的公主的形貌,而你说话的声音,和笑起来的那种模样,却像是那时候苏衡救走的人。我有求于你,有并不十分确信,也没有多问,如今你说了这样的话,我这才确认你就是那时候的那个叫探春的女子。原来你们兄妹布下这样的局,用身边的侍女引我们的人,自己却偷偷走了别的路,实在可恨。”
青罗方才之言乃是无心之失,听了这话,便知任连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想必是高逸川手下旁的人去调查的,也不知怎么便松了口气。又笑道,“将军今日做了与当日一样的事情,岂不又是白费功夫么?我心里倒是想着将军留下来一叙,将军挟持着我,自己倒是走不脱了。”
任连云笑道,“当日疏忽又被你们蒙蔽,今日哪里会做一样的错事?你倒想得开,只怕是那一日没能杀了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你此时死了,我就更剩下了些忧虑。”
青罗淡淡道,“当日家兄能救了我,今日我的夫君自然也能救了我,我没什么好忧心的。将军若是只想杀我,才刚就已经动了手,何须等到现在呢?将军挟持着我,不过是想等怀慕来了,用我再去挟持他罢了。”
见任连云只是喘息却不说话,便不慌不忙笑道,“将军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将军此时不走,必然只有一个原因。将军表面上终于高鸿世子,实际却背叛了他。若是一切如将军所料,我们死了而将军活着,自然就能手刃了世子,把罪名尽数推给了他,一切便都水到渠成。然而如今我们活着,将军的人却死了,高鸿世子不论死活,也都落在了我们的手里。若是世子知道了将军的所为,再被我们添上两句话,或者我们就替世子说了这几句话,那个弑父杀兄的人自然也就大白于天下,将军的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不等将军回去,敦煌城里的人收到了消息,将军效忠的人,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将军挟持着我,其实不是为了杀我,只是为了换回这位祸根。等鸿世子在将军手中,将军自然有法子叫他说将军想让他说的话。青罗不过是随意揣测,也不知是也不是?”
任连云沉默一时,才道,“我本以为一切尽在我的计算之中,算无遗策再没有不成的。却不料公主还是棋高一着,竟然在这样逆境之中还对我留了一手,秘密联系了外头的人,来了一个里外夹击,这才坏了我的事情。我和王爷都敬重公主,却仍旧是低估了公主的胆略手段。上官世子有公主这样的世子妃,也难怪身陷囹圄也仍旧能气定神闲。公主说的不错,我不会杀了你,只要上官怀慕交出藏在城里的高鸿,我就放了你。”
青罗笑道,“放不放的我可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有些蹊跷,将军背叛了高世子也就罢了,高王爷对将军可谓是亲近有加十分信任,怎么将军就要背叛于他呢?将军的能耐,若是叫昌平王废了高世子立了羽公子,或者是直接杀了鸿世子,想来也不是不可能。岂不比现在这样容易得多么?将军也不像是贪图富贵的人,我始终想不明白,将军何以要背弃王爷,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在一个未成年的病弱少年身上。”
任连云默然,半晌才道,“公主不必问,我自然有我的缘故。”
青罗正欲再问,却看见怀慕一跃上了城楼,见眼前的情景,微微抿了唇,却又笑道,“听闻将军在松城之外,便是这样请了我的夫人,怎么今日仍旧是这样,还更变本加厉起来?”
任连云瞧了一眼手中的剑,对怀慕淡然道,“上官世子还不知道,我和公主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闲言闲语不必多说,我知道鸿世子此刻定然已经是在上官世子手中,上官世子自然担心公主的安危,就请世子把鸿世子送还吧,也免得我西北上下忧心。”
怀慕笑道,“鸿世子倒是正在松城做客,只怕老王爷不曾想到。只是任将军只怕是想着鸿世子死了才好的,这会子要了鸿世子去,只怕还有别的想头呢。”
任连云正欲说话,却见怀慕忽然冷了面色道,“将军,既然如今我已经来了这里,你一人就断断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纵然你挟持着我的世子妃,也自然会是如此,不过平白给你我添了些麻烦。如今我且告诉你一句话,我蓉城的将士,此时只怕已经到了敦煌。任将军心里自然有记挂的人还在敦煌,此时死在这里,不知道那敦煌城中的人,将军可能放心的下?”
怀慕在任连云反叛的时候,自然也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此时用这话试探,果然见任连云煞白了脸色,额上便渗出了汗,却不说话,手里抵着青罗的剑锋更近了些。怀慕心里微微紧张,面上却不露痕迹,只微笑着瞧着他。
果然,任连云僵持了半晌,才哑声道,“世子意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