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川瞧见青罗的神色,笑道,“公主自幼生长在侯门王府,这些事情自然是没有经过的。说起来,上官世子虽然于行军战事上颇有建树,只可惜在这王府争斗之中,终究是稍逊一筹。说起来,你的那位大哥倒是家学渊源,他母妃的那些心思,倒都叫他学了去。只是他没有云侧妃那样的沉稳,行事都露了痕迹,想必又犯了令尊的大忌,只怕日后,是不能问鼎王位了罢。”
“我与你这大哥倒是有些交往,与他那母亲也曾经有过往来,这本是你们的家事,说句不该说的话,若不是那位,世子不至于成今日这样。再说一句话,若是你大哥也有他母亲那样的心计,只怕世子比今日还要为难呢。世子这一回去,想来就是王位的不二人选了,到时候千万替老夫给这二位传两句话,这一生老夫的功业,倒是受了这二位的帮衬,只是多少不甚光明,等二位落难的时候,可别怪老夫袖手旁观。”
怀慕和青罗自然听得出这话里挑拨的意思,怀慕只不动声色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呢。大哥这一次自然是做了错事,只是云姨却也是不知道的,王爷这样说,我们倒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高逸川笑道,“你们是小辈,这些昔年的事情,你们想来是不知道的,如今跟你们说说也无妨。”说着对怀慕笑道,“我也知道世子这些年对令堂的死难以忘怀,只是世子想必也不知道,怎么当日你父母感情甚笃,柳氏一门对永靖王也是忠心耿耿,何以令尊就要对你的母家下杀手呢?”
见怀慕面色一凝,高逸川又是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自然是将信将疑的。只是我活了这么些年了,什么不知道,你的父亲,你的母族又都是我的死敌,自然你们家的事情,我是多留几分心的。”
“你的外祖父柳成晖与我在桃源川的一战,想必西疆南北无人不知道的。那十三日的血战,江水尽赤,你上官家的河山,也都是你外祖、你舅父那一战才力保下来的。可惜这功高震主,自古以来都是大忌。原本以你父母的情意,你外祖家又十分忠心,永靖王本是没有怀疑的,尤其是在起先几年,可以说是十分倚仗。”
“只是等你父王渐渐立稳了脚,也就自然而然有人说上这话,这亲近也就慢慢成了疏远,却也没有真正起了杀心,上官世子的位置,自然也是毫无动摇的可能。只是自从安氏成了姨娘,生养了你大哥之后,也就明白了,她若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你的母家不败亡,她的儿子就没有成为王爷的可能。云侧妃是何等样聪明的人,她在你父王身边久了,也就知道你父王心里这一点疑影儿。”
“柳家虽然对你父王并没有二心,却根基深厚,你父王年轻,西疆众人多有拜服了柳家而对你父王有些不服气的。你父王当日娶了你母妃,自然也有恩爱的缘故,却也有些笼络的意思。这本来就存了些龃龉,自然禁不得人挑拨。云侧妃在外头散了许多话,你父王渐渐地也就对你母家的疑心更重。”
“然而这仍旧不足以叫你父王要灭了柳家,那时候安氏身后并没有什么势力,在荣城里使不上劲儿,那位安氏倒是胆大,就又想了一个主意,她暗地里给我递了一封信,叫我帮她的忙。”
“我一想那时候桃源川的仇,只觉得若是有人能帮我除了柳家,非但是大大损耗了永靖王的元气,自己又兵不血刃,我何乐而不为呢?我就写了一封亲笔信给留在这边的细作,说是若柳家如愿取代了上官家,以后的事情要如何如何。心里又把柳家暗地里做了些什么,说的有声有色,甚至于反叛的日子时辰都有了影儿。这话自然也是传到了上官启的耳朵里,世子心里知道,从我这里得来的消息,你父王自然更信几分,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有人和我结在了一处。”
“你外祖家什么都好,只是一样,和你母妃一般,性子太过倔强执拗。你外祖舅父自恃有功,又是孤高自诩的脾气,自然在你父王面前,也没有十分卑躬屈膝的样子。虽然没有反意,却也难免有几分目下无尘的傲劲儿,自以为上官家的基业有自己的大半功劳,又以为自己家里与上官家是姻亲,上官家自然把自己当成恩人、亲人,断不会听信外人的挑拨疑着自己。所以虽然也对这些传言有所耳闻,却并没有交出自己手里的权柄,做小伏低,仍旧是我行我素,有时在你父王面前也多有不服的言辞。”
“却不知你父王正是初握权柄,正是不容违拗的时候,纵然有你母亲,也及不上这一种傲气。所以你父王经了这些事,本来就心里不快活,看见了我的信,这才更坐实了你母家的罪名,一时之间不能下手,便暗暗培植自己的势力,其中便有如今你上官家的姻亲方家。如此几年下来,等你也出了蓉城,你父王的羽翼渐丰,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你父王只说是我们高家的人又一次来袭,令你外祖和舅父几人一起去迎战,他们也没有想到别的,尽数带上了身边亲信之兵,一起就往桃源川中去。见到方家的人马,也以为只是王爷叫来驰援的,毫无戒心,没想到就这样尽数死在了桃源川里。昔年桃源川的水里尽是我们高家的血,终于有这一日,他柳家的血也染尽了这桃源川。我听闻了这件事,心里对这个女子倒是生了几分敬畏,竟是比沙场征战的人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