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馆深沈,晓寒天气。解鞍独自阑干倚。暗香浮动月黄昏,落梅风送沾衣袂。
待写红笺,凭谁与寄。先教觅取嬉游地。到家正是早春时,小桃花下拼沈醉。
上元夜宴,就摆在青罗第一次见高逸川的地方。青罗在门口略站了一站,之间上回显得空旷冷寂的厅堂,这一日倒是十分热闹,显然是着意布置过的。千万枝红烛插在金银的莲花座上,照着四围笼起的朱红幔帐,更显得温暖宜人。因着是节上,上头还悬着无数精巧花灯,争奇斗艳,犹如春日里百花争竞一般。
每一个几案上都布着精致的菜色,比之蓉城甚至京城的盛宴也不匡多让。盛着酒菜的器皿也是十分精巧好看,却不似西疆常见的花色,倒有些异域的风情。上首坐着的是高逸川,换了一身最严谨的冠服,不怒自威的样子。左右两席都空着,下头两溜儿摆着七八张席位,此时坐着的都是高逸川身边的将领臣子。
青罗扶着倚檀进来,后头还跟着任连云,下头坐着的人都是一瞬不瞬地瞧着,也并没有起身。青罗稍微往两旁瞥了两眼,只觉得那眼光中有好奇,也有些戒备的样子。西北之人比之西南更为粗放豪迈,也更不理会男女尊卑之防,那眼里甚至于有些戾气。
任连云见青罗都瞧在眼里,又在门口站住了,便低声道,“属下无礼,公主不要介怀。早就听闻公主之名,听闻公主孤身来此,都觉得十分惊奇,又对公主更添了几分钦佩,这才多瞧了两眼。这些人都是风沙里滚出来的,历来不知道规矩,并没有什么恶意。”
青罗笑道,“自我来了西疆,也不是头一回有人这样瞧着,有什么无礼的呢。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将军放心,我并不介意。”
青罗说罢便自己往前头走,也不去看两下里的人,径直走到高逸川身边,笑着问了好,却又往边上空着的席位上头瞧了一眼笑道,“王爷说今儿个叫我们世子也来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见?”
高逸川笑道,“公主莫急,上官世子安好,等公主落了座,即刻就来的。这会子只怕是在路上,公主放心,一会子瞧见了,定然丝毫无损的。”
青罗便往高逸川左手边坐了,见这一席上布着两副碗筷,心里明白便往一边坐了,留出左手边的位置。任连云见青罗坐下,便到对面空着的位置上坐下了。
高逸川便笑道,“听闻公主身子不好了这几日,可好些了?”
青罗笑道,“王爷怕不是以为我这是装病吧?实在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儿。”
高逸川笑道,“公主说的哪里的话,我听连云说起公主病得厉害,实在是挂心得紧,这才多此一问。如今看着,公主的脸色还是不好,等这里的事情结了,公主和上官世子也能夫妻团聚,自然能好生养息的。”说着又瞧着青罗身后立着的倚檀道,“听连云说起当日公主身边有一位姑娘,说话十分犀利入骨,这才请公主一并带了来,便是这位姑娘吧?”
倚檀听见指着自己问,便举步走出来,对高逸川盈盈一礼笑道,“王爷,当日迫于无奈,只好对将军无礼了,索性将军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并没有怪罪。既然王爷问起,也请王爷海涵才好。”
高逸川仔细打量了倚檀一眼,见着女子虽是个丫头,却形容不俗,装扮清丽,举止之间更是有一种矜持气度,尤其是那言语间的犀利自若,倒是与青罗是一个模子,自己问话时候着意加了几分责问威势,她却仍旧不慌不忙不急不慢的。说是个丫头,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体面尊贵许多。
高逸川便笑道,“公主,你若说这是你的丫头,我却不信。这样的体面尊贵,怎么能是寻常侍女呢?瞧着眉眼之间,也不似是京城中的人。只怕不是丫头,是上官世子身边的姨娘吧?”
见高逸川这样问话,青罗和倚檀都是一怔,面上都生出几分不豫的神色来。高逸川见了如此,倒更以为是真的了,便笑道,“这位姑娘这样的品貌,也合该在上官世子身边伺候的。如今公主虽然不明说,以后自然也是个侧妃,断不能就这样站着。”说着四顾一望,便笑道,“也不知姑娘身份,这会子只好委屈姑娘坐在任将军身边了。”
便嘱咐人再添上一副碗筷来,倚檀心里略想了想,又瞧了瞧青罗,便谢了高逸川往任连云身边坐下。任连云见倚檀做到自己身边,本来也没有十分留意,忽然瞧见她袖子里似乎是笼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心里骤然一惊,忙坐直了身子挡在倚檀和高逸川之间。幸而高逸川正与青罗说话,并没有在意的样子,心里便舒了一口气。
高逸川对青罗道,“这便开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