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连云为难道,“王爷说的明白,只有三天,如今已经到了日子。公主若是不去,我可要怎么交差呢?就算为公主和上官世子想,也恼不得要为难公主一遭儿。”
侍书眼中含泪,正欲说话,却见里头倚檀疾步走出来,面上带着几分怒气道,“将军当真是如此冷血无情之人么?将军既然不信,请自己进来瞧上一瞧,若是要强行把我们公主架上带到王爷跟前去,也由得将军你。”说着就不管不顾,只把任连云往里头拖。
本来依着规矩,任连云自然是不能进青罗的房间的,只是看她身边两个丫头都如此激烈,只怕是带不走青罗的。若是不去瞧瞧,回去只怕也无法和王爷交代,也就只勉勉强强跟着倚檀进去。进了内院,就闻见沉重的药气,那药气郁郁的,几乎叫人一闻见就觉得有些不安。
任连云跟着倚檀进去,见里头一张床上挂着青色的床帏,倚檀甩开任连云疾步过去一把撩开床帏,露出青罗的半张脸来,倒把任连云唬了一跳。
任连云见过青罗几次,只觉得她面如桃花,举止潇洒,不似一般闺阁弱质,倒像是大漠的阳光,最是明艳照人。如今这半张面孔,分明还是青罗,却不料枯萎至此。原本如月圆满的面孔消瘦了下来,苍白如纸一般,倒显得眉弯的翠色更深。一双眸子深陷,盈盈的水气里尽是惊惧忧思的神色。
任连云还未回过神来,又见青罗急着咳嗽了几声,身后跟进来的侍书忙赶过去扶住,整个人的身影抖得如风中的枯叶一般。
侍书等青罗略止住了咳嗽,回身含泪对任连云道,“将军瞧见了?将军若是强行把我们公主带了去,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将军可要拿自己的命来偿?”
见任连云面色有些犹疑,倚檀也走过来道,“将军也见了公主如今的样子了,若是将军有心,请将军回去和昌平王说一句话,请王爷再等几天。若是不放心,还请王爷自己派了大夫来瞧,等我们公主好了,一切话再说。还有一句,王爷若是逼死了公主,只怕莫说是十六城,我们王爷总要和昌平王鱼死网破。莫说是我们王爷,朝廷也不会轻易罢休的,王爷可想好了。”
任连云想了想,点了点头便回去了。高逸川正等着青罗,却见任连云一个人回来,讶道,“叫你去请了涵宁公主来,怎么就只你一个,莫非她敢与我对抗?”
任连云把方才的情形说了,高逸川蹙眉道,“是真是假?莫非是那丫头装病,在我这里拖延时间?”
任连云道,“我瞧着却是不像,公主那模样,只怕是忧思恐惧,又奔波辛苦受了风寒所致,整个人都瘦了几圈,憔悴得不成模样了。王爷那日想必把她逼得紧了,公主虽然厉害,也是年轻姑娘,此时孤身一人在这里,哪有不害怕的?如今冰天雪地的,她是娇养女子,自然受不得劳累。只怕就是这样,便病了下来,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
任连云见高逸川的神色似乎仍有几分疑惑,便又把倚檀的话说了道,“那姑娘说的话虽然厉害,也有几分道理,公主到底是朝廷的人,若是这么平白无故地出了事,王爷可要怎么交代呢?”
高逸川点了点头道,“这丫头说的确入木三分,公主身边的人,说话也是不俗,日后若是见了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瞧是个怎样人物。既然是这样,就只好再先等几日,她既然是害怕才成了病,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争这几日光景。你也把松城的大夫请几个好的来瞧瞧,若是她是装病,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那边青罗见任连云走了,半晌又有人传了话来,叫公主安心养病,又来了好些大夫号了脉开了药,不一时又走了。知道这一遭儿算是过了,也就安下了心。只是这病却不是装的,方才闹了一遭儿,只觉得头晕眼花的,几乎撑持不住。
侍书忙扶住,又哭道,“前几日姑娘只说身上不好叫我和先生去抓药,那时候姑娘虽然有些憔悴,却也精神好,怎么回来了就成了这样?姑娘这么大,身子一直都好得很,少有病痛,今日却成了这样。连澎涞先生都号了脉开了药,这病势却还这样沉重。好在先生说了,虽然病得厉害,有他的药下去,再几日也就能下得了床了,到底不防生死。姑娘,你如今觉得怎样?我瞧着你脸色比才刚还要差了几分,要不要我再把先生请来给姑娘瞧瞧?”
青罗笑笑摇头道,“不妨事,先生一日几遭儿地给我瞧,不急着这么一会子。”
侍书逗笑道,“姑娘,先生说了再几日便能下地了,等再几日就是上元节,姑娘身子也好些了,咱们一起去赏灯去。”
青罗笑道,“若是能好到如此,就是这样。你且去吧,瞧你这脸哭的这样,倒是比我还伤心呢,也不知是我病了还是你病了。”侍书便出去,倚檀走过来道,“姑娘,既然这样,怎么不再拖一时?”
青罗笑道,“你别忘了,咱们虽然要拖,也要自己从这里走出去才好。上元节金吾不禁,纵然昌平王要辖制约束,也比往日要松了些,最是咱们出去的好时机。你也看见了,昌平王逼得紧,澎涞又一日三次地来,只恐夜长梦多,还不如就是那一日,就赌一赌。我的信也送出去好几日了,约得也就是那一日,此时若是想改,也已经来不及了。”
倚檀点点头,青罗又笑道,“你才刚说的那几句话,倒是十分精到,把那任连云也唬的一跳呢。”
倚檀笑笑道,“这本就是姑娘每日里跟我说的话,我自然也能记住几句的。如今既然安稳住了,也就只等着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