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青罗便病了,一夜里梦魇不住,浑身都是冷汗。侍书一直伺候着上夜,也是不得安宁,想出去请了澎涞,青罗又拦着不叫惊扰。到了晨起,又不断地咳嗽,浑身发抖,面上一丝儿血气也没有。
侍书见青罗不过一夜之间,便病的这样厉害,也不再问青罗的意思,忙忙请了澎涞过来,又私下嘱咐道,“姑娘这些日子累得很了,又为二爷的事情操心。姑娘虽然稳重聪慧,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只怕是忧思过度,又一路上受了许多风寒,这才病了下来。先生既然懂得医术,又是姑娘信得过的人,就好好给姑娘瞧一瞧罢。”
澎涞点头道,“你放心就是了。”说着便给青罗号了脉,蹙眉道,“瞧着这症候,便是忧思惊惧,外感风寒的缘故了。瞧着这症候,只怕还要熬上好几日才能好。公主放心,我虽然不才,却也知道几分岐黄之术,公主的病症交给我,再过七八日,也就能下地了。”
青罗扶着侍书道,“既然是这样,就谢过先生了。说起来,先生是来帮衬着我的,却没想到,旁的事情上头还未来得及麻烦先生,我自己的身子却不争气先病下了,给先生添了许多麻烦。”
澎涞忙道,“公主不必这样说,这是我应当的事情。公主这病,也并非偶然,还是略宽一宽心的好,只怕这病也就能有起色了。若是一味地忧思,自然难好。”
青罗点头道,“先生说的很是,我自然听先生的。”侍书见青罗十分疲倦的样子,便要送了澎涞出去叫她歇着。
两人正走到门口,青罗却又叫住了澎涞,“先生先留步。”又对侍书道,“我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问一问先生,你这就先出去。”
侍书瞧了青罗一眼,又望了望澎涞,点点头也就出去了。
见侍书出去掩了门,澎涞立着笑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的?”青罗抚了抚额头道,“你先坐下。”想了想道,“先生,侍书这丫头跟着我这么多天,她的心思,我知道,你也知道几分。这丫头跟着我从家里到了你们王府,如今又跟到了这里。她之于我,是和亲妹子一般的。我如今给先生搁下一句话,以后若是我有什么不好的,侍书就托付给先生。”
澎涞忙道,“公主此时怎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呢?”
青罗笑道,“我也并不是说如今。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或者有一日,我们两个也就不得不分作两处。除了先生,我也想不出有别的人可以托付,想必旁的人她也不愿意。我也不求先生如何,若我有了什么不好,或是她不想再跟着我,只请先生带着她在身边,保护她一生周全,别叫她受了委屈又无人倚仗,我也就放心了。”
澎涞沉吟一时道,“公主既然这样说,我也只有应下。”
青罗笑道,“先生既然应下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澎涞便告辞了出去。
澎涞才出去,倚檀却掀了帘子进来,瞧了出去的澎涞一眼,见青罗靠在床上十分疲倦的样子,忙走过来给她又垫上一个弹花软枕,低声道,“才刚从门口走,隐约听见二奶奶说了两句。奶奶的意思本不是要把侍书姑娘给先生的,怎么今儿倒这样说起来?”
青罗往后靠了靠,慢慢道,“我有什么话也不瞒你说。你看我病着,侍书对我如何?她虽然心里有先生,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既然她这样对我,我也不能不为她思量思量。倚檀你知道,如今咱们每一步都是险而又险的,你我是知道的,自然是要跟着我。万一我有个什么闪失,我只盼着她好歹能周全了自己,有个依靠。先生对她的心意,这几日我也仔细瞧了瞧,虽然没有她那般,却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我也没说要他如何,只求他护着她就是了。若是她离了我,对先生而言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女子,以她对先生的情意,或者也有云开月明的一日。”
倚檀点头道,“二奶奶想的明白,是侍书妹妹的福气。”
青罗拉过她笑道,“我知道她跟着我在这里不容易,你也是一样的。但凡我能周全的,我自然也会周全。如今这样安排,我对侍书是安心了的,对你却是十分歉疚。你要的,我终究周全不了你。”
倚檀笑道,“二奶奶不必想着周全我,如今若是奶奶能把自己周全了去,我自然也就周全。若是二奶奶周全不了自己,我又有什么好指望的?说起来也不是侍书姑娘有福气,人各有命。只是我想着,若是二奶奶平安渡了这一劫,侍书姑娘要怎样呢?”
青罗叹道,“她的情形,你也瞧见了,任以前自己说过什么也都比不过此刻了。等这番劫数过了,我就叫侍书她自己选,若是她要跟着先生,就叫她跟着先生回京城去,日后只要再不跟咱们在一处,也就能得她自己的那一份安稳了。”
倚檀道,“若是这样,才真是侍书的福气了。”
如此三日,澎涞便每日给青罗号脉问安。第四日早上,任连云天一亮便到了驿馆,说是要接了涵宁公主往昌平王那里去商议要事。
任连云在前院里等了半日不见人来,正在着急纳闷,却见里头侍书愁眉深锁地走出来,十分为难道,“将军,公主实在是病得厉害,不能起身,王爷能不能再等上几日?等公主稍好些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