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想着,若是太妃能回来照料,以太妃的心思缜密,断断不会叫先王妃的孩子有什么闪失的。只是那时候时气不好,王爷竟一时之间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卧床不起,为防着病气过了人,先王妃又有了身孕,王爷自然不便再住在宜韵堂里,就挪回先王妃未嫁进来的时候住的启怀堂去了。太妃就只有王爷这一个孩子,自然也是十分挂心的,便日夜守着王爷,我和云姐姐在先王妃出嫁之后本来已经跟着进了宜韵堂伺候,此时也只有回到启怀堂去照顾王爷。先王妃身边,只有童嬷嬷和先王妃的陪嫁丫头照顾。不过我和云姐姐,也时常奉了太妃的意思代替王爷去探望先王妃,帮着那边的人照顾着。”
青罗追问道,“云姨不是也怀了孩子的么?”
郑氏叹了口气道,“当时却还没有。王爷病了些时候,总算是好了,太妃自老王爷过世之后,身子也不好,照料了王爷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便又回了山上去休养。王爷病后也要人照顾,云姐姐素来是王爷身边照顾起居的,太妃就下令叫云姐姐还是回去伺候,先王妃那里,就由我照应着。谁知,没过多久,就传出来云姐姐也有了身孕的事情,阖府里都是极为震惊。”
青罗道,“难道以前没有人说过要把云姨指给王爷的话?”
郑氏点头道,“太妃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并不赞成房里的丫头做姨娘。若是有这意思,早在先王妃嫁进来之前,云姐姐必然已经是王爷房里的人了,何必等到这种节骨眼上?那些日子只有云姐姐在启怀堂伺候王爷,忽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不叫人多说闲话?太妃一时震怒,就要把云姐姐打死,只是无奈姐姐身上有了身孕,那确是嫡亲上官家的子孙,自然不能动一动的。云姐姐似乎也是唬得可怜,哭得如泪人儿一般,只说是自己的罪过,只想一死了之,身子也极为虚弱,几度晕厥。王爷也求情,倒是自己一时心里不爽快喝多了酒,并不干云姐姐的事,太妃心里也无奈,又听闻云姐姐伤心得那样,只怕孩子保不住,也只有赐了她姨娘的名分。”
青罗追问道,“父王虽然病着,只是正该是一切春风得意的时候,既然姨娘说扫平了外患,母亲又有了孩子,怎会还有不爽快的事情呢?难道是为了救云姨,一时托辞不成?父王和云姨也算是多年相伴,或者就像大哥和翎燕一眼,早就两情相悦了吧?”
郑氏想了一想,仍旧摇摇头道,“当日府里也的确议论了好些话,多半是这样说的。只是我和王爷姐姐在一起多年,到底没瞧出来这样的端倪。我和云姐姐自幼儿跟着王爷,王爷对我们虽然比一般丫头亲近些,只是王爷的性子和二爷仿佛,年少的时候性子也有些疏远,对寻常女子连一眼也不瞧的,更不会和房里的丫头有什么。若说起为什么不高兴,我倒想起来些事情。先王妃有孕的时候,王爷一开始是极为高兴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没两日就着了风寒。”
青罗道,“姨娘好生想想,父王这样起来之前,究竟见过什么人,听了什么话?或者是有什么地方不寻常的。”
郑氏仔细寻思了半晌,慢慢道,“这些年都过去了,我也记不很明白了。若说有什么易于寻常的情形,倒也有过,我当日也曾经觉得奇怪,只是不曾深想。一开始王爷日日守在王妃身边,后来也慢慢回去外头书房理事,竟然少去见先王妃了。我也不知为了什么,倒是听云姐姐说起,是王爷早先为着先王妃有孕耽搁了好些事情,下头的臣子们都连进谏言,这才转回头去收拾,又被耽搁的公务缠上了不得空儿。”
“只是我觉得奇怪的是,方家和董家的爷们倒是经常进府里来和王爷说话议事,我在外头书房伺候着都是常见的,柳老将军和柳家的几位少爷反倒来得少了。只有先王妃的母亲有时候带着柳家的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王妃进来看一看先王妃。往日里王爷和柳家最为亲近,柳家的大爷和二爷都是最常来的,这倒是有些不寻常的。而病好了之后,王爷也只说身上没有好全,病了这些日子外头的事情又搁下了好些,也不去看她,只叫我和童嬷嬷好生照顾着。以王爷素来对先王妃的情意,哪里会管这些?不过我后来想着,或者是王爷快做父亲心思更加沉稳些,知道心疼妻子和未来的孩子,怕过了病气,这才如此谨慎。”
青罗心里忖度着,只怕就是那些时候,上官启开始对柳家有了戒心,难怪对先王妃的身孕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于回避不见再一病不起,病好了之后又借酒浇愁,更是不敢去瞧她,只怕是对先王妃的情意和这样的戒备矛盾起来才煎熬至此。而若是真如郑氏所说,上官启本来对安氏并没有什么情意,安氏怀上怀思,只怕就是在上官启这样矛盾的时候,酒后生出来的一段关系了。
青罗想着封氏之前的话,想了想又问道,“有句话我本来不该问,只是这话不问姨娘也没有人肯说真话的。姨娘对云姨最是了解,我只想问姨娘一句,姨娘以为,云姨和父王有了孩子,是一时之乱,还是云姨对父王早就有了情意呢?就如姨娘所说,王爷对身边之人没有这样心思,却难说身边之人没有这样的想法,是也不是?”
郑氏面上露出了退缩的神色,却又转瞬即逝,淡淡笑道,“二奶奶怎么会有这样一问?这些事情,莫说不是二奶奶该问的,就是我,又怎么能议论王爷和云姐姐的私密事呢?”
青罗却不为所动,笑道,“若是姨娘真不能说,也就不会跟着我到这里来了。姨娘既然来了,就知道我要问的必然是些不该问不能问的话,姨娘也该知道自己就算不该说不能说,也是必然会说的。”
郑氏直直瞧着青罗半晌,忽然笑道,“往日只觉得二奶奶礼数周全行事稳妥,却也料不到有这样犀利的时候。”青罗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姨娘是我亲近之人,在姨娘面前不论怎么样,姨娘也不会笑话我的。”
郑氏似乎有思索了一时,才慢慢道,“若说云姐姐和王爷之间的这些旧事,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知道的。我和云姐姐自小一起长大,若不是留了心,也是察觉不到的。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王爷身边,那时候王爷也是小孩子,太妃要照顾老王爷,又忙着府里和外头的事情,千头万绪也没有时间来照顾王爷,都是云姐姐和我伺候着。云姐姐比我心细,也不似我一般有了功夫就去做些别的事情,只一心一意伺候王爷。”
“我也曾经玩笑问过姐姐,是不是要给王爷做姨娘,那时候姐姐只是笑着嗔我,那神色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我心里头当时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后来太妃隐约放出话来的意思,并不预备在王爷成亲之前在房里就放人的。后来我瞧着姐姐对王爷的样子,就像是没有什么了,只是尽心服侍王爷。后来我再问时,姐姐只是严辞撇清,我也没有再深究。”
“而那些日子王爷才刚病愈,太妃本意是叫我和姐姐一起回去伺候的,只是姐姐说,先王妃有孕,身边不能没有体己人伺候,就对太妃进言,叫我还是留在宜韵堂伺候。当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一日忽然听见跟去启怀堂伺候的小丫头们说起,云姐姐连那些小丫头也不让进屋里伺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王爷仓促搬回启怀堂,人本就不够,怎么还不叫人进去呢?”
青罗见郑氏不往下说,也不追问,只是定定地瞧着她,郑氏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留了些心,我私底下悄悄问了其中一个和我走得近一些的丫头。那一日王爷喝多了酒,并不是在外头喝得,而是在自己屋里,那酒,也是云姐姐给拿了进去的。那个丫头也是无意间看见,又瞧见第二日清晨云佩才从内屋出来,本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云佩有身孕的事情传了出去,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见太妃震怒,也不敢往外说,就把这事情咽了下去,只是心里头害怕,见我问,就悄悄儿告诉了我,只问我怎么办。”
“我心里半信半疑,只说是她多心,叫她不要再和别人说起徒惹是非。没想到,等先王妃小产、云姐姐生了怀思之后之后,就成了云侧妃,家里的事情也就交给了她打理。果然见昔日跟着去启怀堂伺候的几个小丫头,都被寻了些过错撵了出去。这才印证了当日那个小丫头对我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只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云佩姐姐又已经成了侧妃,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何况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该由我来管的,也就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