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晨起到现在总没有歇上一歇,也觉得有些乏了,只想快些回飞蒙馆自己屋子里好生喘一口气。正走到一半,就见洗砚斋的小丫头跑过来道,“我们姑娘这会子醒了能说话儿了,请二奶奶去瞧瞧。”
怀蓉这几日虽然陆续清醒,青罗却忙着未曾见,如今若能说话儿了,自然要去瞧瞧的。何况怀蓉的身子青罗本就挂心,也就带着倚檀一路跟着那丫头快步赶过去。进了洗砚斋,只觉得那冷清清的院子分外热闹,原来除了自己到的最晚,怀蕊、清琼、清玫、清珏、董徽诸人皆已经到了,都围在怀蓉榻前说话儿。见青罗来了,都笑道,“正是二奶奶是个忙人,二妹妹都醒了半日,只不见你,一问起来,就说在府里头议事。难为你一回来便过了来,瞧这额上都出了汗了,可该是累坏了吧,快过来歇歇。”
青罗顺势往榻边的小锦凳上头坐了,就转而问怀蓉道,“妹妹可好些了?”仔细一瞧,只觉得怀蓉这些日子像是清瘦了好些。原本怀蓉就身量纤纤,不比怀蕊小孩子珠圆玉润的,平时衣着也简素,举止又静默,就如风里的一枝菡萏,柔弱温和。如今病了这十几日,更加憔悴,躺在那里就如纸一般的单薄。面色虽然比那一日晕厥过去的时候好了些,却仍旧苍白,好在一双眼睛还算有神采,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平和,就像那个受苦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听得青罗问,怀蓉便开口道,“多谢嫂嫂关心,我好得多了,只是身子还沉重,不能起来和姐妹们说话儿。”
青罗见她声音极为微弱,可知是没有气力,忙道,“你快歇着别说话,是我不好,不该叫你开口的。你现下身子单弱,千万好生将养,不要一时逞强。”
怀蓉便点点头,青罗见怀蓉屋里也笼着炭盆子,便回头嘱咐跟着一起进来的倚檀道,“二姑娘现在身子弱,用不得这样黑炭,倒叫烟熏坏了。你快去瞧瞧今年新上的银炭有没有,若有,快去给二姑娘送来。”
倚檀便道,“咱们这里不比北地里,如今这个时气多半还没有用上炭盆子呢,只怕今年的银炭还没有送来,都是往年剩的。二奶奶不见,只有太妃屋里用的是银炭,也是去年剩下的一点子,再没有富余了。”
青罗蹙眉道,“既然这样,你快些催促着下面,叫再快些送来。二妹妹这里自然耽搁不得,就我看母妃那里也是这样,母妃身子弱,也是受不得这样烟气的。”倚檀答应了便出去。
清玫便笑道,“青罗姐姐如今当了家,真就不一样了。难为这些大事小情,总能料理的妥帖。若是我,可不知要怎样糊涂了呢。”
董徽也道,“本来青罗姐姐就是个明白人儿,自然是万事有调停的。”
青罗便笑道,“你们如今说这样便宜话,不过是哄着我高兴罢了。这里除了蕊丫头还小,你们可不都到了年纪?就连珏妹妹也没有两年就该议起亲事了。等你们有了人家,少不得也要料理起来,哪里能躲了懒儿呢。只是说起来,这些事情也都不算为难,只是千头万绪,倒的确是颇费些心思的。”
旁人还没有怎么样,清珏便先红了脸。清琼却点头笑道,“原本不当家不知柴米艰难,就好比这炭火,我们方才进来还奇怪怎么用着这样黑炭,绯玉就道是去年剩下的。咱们还在说,这炭能值几何,怎么就没有了。如今看着,不单单是炭火,一草一叶的东西,认真管起来也是事情呢。”说着又打趣清珏道,“怎么说着这个你倒不好意思起来,现有我这样没脸没皮的在呢,哪里就到你脸红了?”
董徽就笑道,“琼姐姐这眼见也是有人家的人了,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想着的都是理家的大事了。”说着忽然回过神来,自己方才接的乃是上头说理家的话,却混忘了清琼所说的没脸没皮这几个字。自己说这话,倒像是打趣她了。清玫也在此处,那一日若说起举止惊人,清玫也算是头一个了,自己说这些话,不知会不会叫清琼清玫姊妹两个不快活呢。
正欲岔开别的说去,却见清玫笑道,“董姐姐不必顾忌这些,咱们虽然不是至亲,我却心里拿姐姐们都做亲姊妹一般的。若是在姐妹们面前还有这许多避讳,也实在没趣儿。说的明白,我既然不中意便不嫁,姐姐中意便嫁了。世间的好男儿也多了,却也讲究一个缘分呢,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呢。若说起来,蓉姐姐也是经过这事情的,还闹得如此,我和姐姐也一样来瞧,说说笑笑,若是真避忌起来,还哪里有什么话好说。你只看我和姐姐就知道,我们原是不介怀这些的。”
董徽见清玫如此,暗赞方家的女儿倒都是有性子有主意的,行事大方磊落,便也就一笑置之。
正说着,怀蓉的丫头澜玉进来道,“云主子房里的翎鹊和大奶奶房里的绫玉来了。”
怀蓉不说话儿,青罗便问,“什么事情?”
澜玉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过是听闻姑娘好了些,送了些东西过来。”
青罗便道,“也罢了,你就说姑娘这会子睡了,别叫进来了罢。”
澜玉便答应了出去,一会子拿了几样东西进来,众人一看,皆是些吃穿的小玩意儿。
怀蕊本来就不喜安氏、葛氏两人,此时听闻送了东西来,只觉得没安什么好心,多半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便揭开来瞧了一眼,便嗤笑道,“难为她还敢送这些东西,也不怕招了猜忌。”
怀蕊是王爷最为疼宠的,素日随性惯了,谁也奈何不得,对安氏也从不太过客气,只是她议论倒也无妨,旁人自然不好接话的。清琼董徽等是客,青罗虽然地位尊贵,到底也是个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