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的仍旧是红绡苑,此时已经一切收拾妥帖,自然更是气象一新。
清玫就笑道,“大嫂子的屋子好生气派,秋日里还有这样好的芍药花。”
说着便一路走进去,原来门前的那十几盆不过是个引子,里头灼灼盛开的何止千朵?芍药花色本就富丽,此时更是明媚照眼,各人都叫了一声好。
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花团锦簇,仔细看来,这里头布置倒也精致,漏窗门户,从哪里看去那些花儿都如同一幅画一般,或衬着一丛修竹,或倚着一块湖石,或照水观鱼,或旁逸含羞,或只有青白色伶仃一朵如娇怯闺秀,或几朵浅粉娇黄衬着一朵朱红正色如众星拱月,各有风姿。
葛氏今日正巧穿了一身朱红色纹着白色芍药花的衣裳,此时看过去,也不知是她是万花丛中一朵,还是众花独独捧了她一个,真是人比花娇,众人都是称赏不绝。
青罗品度着葛月逍今日的模样,倒真真与素日不同。往日里看她,虽然容颜姣好,总是显得计较轻浮,不像是那样好人家出身的,这几日想必是心里想的通透了,那种气韵慢慢渗出来,倒当得起这样颜色了。
旁人还未说话,清玫就又笑道,“难为这些花匠,这样深秋里头还能有如此景象,想必这花红千日,自然是常开不败的了。大嫂子住在这里,想来是要和这花一样,富丽鲜妍,常开不败的。”
董徽也笑道,“大奶奶这样的容颜,正与这花儿是一样呢。”
青罗忽然想起早先那两个女人说的话,又有先头翎燕这事情,心里一动,却不知这样议论月逍是否知道,清玫和董徽是刚到,对这里头的事情想必不甚清楚,一时若是说错了话,只怕大家难堪。
却见月逍面上微微一笑,也瞧不出什么不快,只道,“虽然这造化有功,却也是人力所成,我福薄,只怕当不起倒折了寿去。虽然是王妃的好意,我却实在不敢领受的,还要请青罗妹妹跟王妃说一说,好歹辞了才罢。”
青罗见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忙道,“嫂嫂这话说得就见外,这府里都是亲如一家的,哪里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芍药花虽好,姐姐岂不是比这些花草更贵重万倍?何况姐姐今日就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姐姐就安心住着,莫说我是不会去回的,就算去了,不管是母妃还是云姨,都是断断不会许的。”
月逍也不过是刺探的意思,其实一应东西早已经收拾进去,此时见她这样说,也就一笑,不再多话。
众人正欲出去,却听清琼忽道,“红绡苑以芍药成名,听闻宜园中更有一所无邻堂,正是花王牡丹所居,不知如今可有人住着?”
董徽笑道,“富贵风流拔等伦,百花低首拜芳尘。天是有各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这样的气度,真真不是寻常花朵能比的,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住得的。”
青罗笑道,“无邻堂虽然好,如今还没有人住呢。其实园子里各处,本都没有人住的,不过是府里逼仄,母妃才叫姐妹们都住进来,其实住哪里,都是好的,也并没什么分别。”
月逍却笑道,“青罗妹妹这话说的却不对,旁的花就罢了,这国色天香,岂是随便指给谁便是谁了?想必在王爷心里,只有先王妃当得起国色无邻四个字,王妃只怕也不好随便给谁住去呢。想必以后等世子成了王爷,妹妹自然就是无邻堂的主人了。”
青罗心里一惊,转瞬只笑道,“姐姐说笑,这样不敬的话,我可是不敢说的,议论长辈先人,到底不妥。若是以姐姐的说法,第一个该住进去,只有太妃,这是不必说的。母亲和母妃,那也是看父王的意思,我们哪里能说什么?至于你我,自然是当不起的,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月逍笑道,“姐姐当不起,妹妹可就未必了。”却也不等青罗说话,对清琼笑道,“琼妹妹喜欢牡丹花?”
清琼倒不妨她问着自己,点头道,“国之正色,典雅端庄,自然是人人称羡的,谁又敢说不好呢?”
众人想起清琼拒婚的事情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好,这话里头的意思,听着颇有点自持身份的意思,既爱国之正色,想来于嫡庶尊卑就计较在意,先时拒婚时候说的那些话又隐约传了出来,此时对后来嫁与怀慕的月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唐突。
月逍却并不恼的样子,反而亲亲密密地一笑,“琼妹妹出身世家,是方世伯掌珠,自然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青罗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青罗见她这样,倒觉得她如今虽然口齿仍旧暗蕴锋芒,面上却十分有气量了,只含笑道,“姐姐说的很是。别说是琼姐姐,玫妹妹、珏妹妹、徽妹妹,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呢?只有你我姐妹,好歹跟着几位姐妹见识着,也不枉此一遭儿。”
几个姑娘忙说不敢,清玫却是爽利性子,只笑道,“大嫂嫂和二嫂嫂偏有这许多客套话,每日里这样谢来谢去夸来夸去的,可叫人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