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哭呢,怎么如今倒哭了。”青罗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擦干了眼泪,等视线清晰了,她看见怀慕望着他笑,眼光清亮。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睛这么近,觉得太近,似乎看进她心里去了,就觉得羞涩起来,低下头嗔道,“不许看我。”
怀慕嗤地笑了,笑声里头有打趣儿,又有一点安慰。
青罗忽然道,“你怎么就把这枚青龙佩戴在身上了?”
怀慕低头一看,把那一块玉佩取出来,交到她的手心里头,“这一对比翼龙凤青红玉佩,是祖父给祖母的,你知道的。我听母亲说过这个,最是祖母心爱的东西,只是这里头的典故你知道的并不完整。这块青龙配是用北疆的昆山青玉琢成的,乃是我上官家家传的东西,只传给嫡子的。这东西年岁很久了,那时候我们上官家还不是西疆的藩王,所以虽然也是翠玉,却不是你现在常见的清玉。”
“传到了祖父手里头,与祖母成婚之后,特特寻了能工巧匠,用南疆的红玉做成了这枚朱凤佩,每一点雕琢样式都是合着青龙配的,又取了夜明珠做了机关,扣在中间才成了这一对比翼龙凤配。北疆青玉性寒,红玉却性温,正是一阴一阳,一冷一暖的,合在一处形状便是一个满圆,龙凤相对相逐,围绕着这两颗明珠,正是日月共生,龙凤共舞的意思。祖母极是珍爱,于是也没有按着规矩给父王,一直带在身边,这一次却给了你。那一日得了这一对,我也不知怎么就把这一块戴在身上,只是不曾想有一日,能把这一枚也给你带上。”
说着竟从身上又取出一块来,青罗接过,不知是玉的温暖还是贴身的体温,搁在手心几乎是烫的。
“你连这个也戴着?”青罗惊讶。
怀慕笑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就带着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天天带着,在家里被你瞧见,总是不好。这一回出远门,却不知怎么带着了。”
青罗笑道,“你若不是带着,我还不见得就答应了呢。”
怀慕一怔,笑道,“看来是祖父祖母庇佑着咱们了。”说着把自己的那一块解下来,青龙朱凤,皆雕琢得精致灵活,栩栩如生,每一块上头的穗子上都结着一枚明珠,又有金丝缠绕装饰。
怀慕把那两颗珠子都解下来,不知怎么就穿在了一处,那些金丝看着不过是花托,其实却是机关,是那一对龙凤就成了完满的一块,就像八卦图里头的阴阳鱼一般,旋转相容。怀慕把一对玉都郑重搁在青罗手里,青罗只觉得那种触感非常奇异,似乎是冷,似乎是暖。
端详许久,青罗学着怀慕的样子把两块玉解开,认真穿好,郑重地给怀慕系上,正要往自己身上系那一块朱凤,怀慕却突然接过来,仔细给她系在腰间,笑道,“衬在月白的衣裳上头,真是好看。”
青罗打趣道,“好看,怎么你还要藏着掖着呢。”
怀慕怔了怔,语气忽然有些感慨,“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能有如今这样的日子。”青罗也感慨了,是啊,谁想得到呢,还能有这样的时光。他们之间,还能走到这一步,从那么远,到那么近。
缘分一事原来就是如此奇妙,他们曾经隔了千山万水,以为是老死不会相见的,却姻缘天定。他们还曾经隔了国仇家恨,恐惧心防,以为是这一生都是这样疏离的,却也能两心相依。世事如浮云,而她却如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至此,在浮云万里之间,最后终于落在他的手心。
青罗戴上玉佩,瞧见月已渐沉,忙道,“快回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怀慕一把拉住,笑道,“不着急,都这时候了,迟早也没什么分别了,这会子都睡得沉呢,谁管咱们。”想了想又道,“你等一等,我就来。”
青罗也不知他要怎么样,也就随他,不一时见怀慕回来,手里拿着的却是火折子。青罗讶道,“这是做什么呢?不怕别人看见,反倒要点灯?就算点你拿一个灯笼过来不就完了,还拿着火折子做什么呢。”
怀慕道,你且跟着我,别管那么多。说着便点起了火折子牵着青罗往前走,走的极慢,另一只受顺手就点着了两边的灯。本来两边都悬着宫灯,只有上头露着铜钱大的空隙。宫灯是用上等的丝绢做的芙蓉花样,本来是极易燃的,连取了灯罩点灯都要小心谨慎,偏生怀慕的手劲极巧,手腕一抖,就用一点火星飞溅出去,巧巧落进那铜钱眼大的空隙里头,瞬间就点亮了一盏灯。怀慕的手腕左右一转,两盏灯几乎同时就亮了起来。
怀慕见青罗瞧得有趣,笑道,“如何?”
青罗笑道,“是好本事,只是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不过是骗我这样无知无识的罢了。你若真是有能耐,你能一路把它们都点亮了,我才服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