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鸳浦就修筑在这样无穷的藕花烂漫中,是燕婉桥上一处风景。那一日青罗和怀慕大婚的日子,也曾走这里经过,却没有心思细看。这一处是由竹木搭建于水上,取采莲江南的清雅诗意,一应装饰都以古朴自然为美。
除了竹子搭建的水榭凌于水上,又有小小一座竹桥延伸出去,连接着贴水而建的一方平台。平台是一个回字形,四围皆是粉白嫣红的荷花,中间凿空的一个方形,里头是数本碧荷,最是与众不同。不论是水榭里还是平台上,散落着别致的竹椅,众人随意挑了位置坐了,又端上茶水糕点来。
安氏笑道,“既然是赏荷,自然要选一些应景的东西。这荷露莲心茶,都是在破晓十分收集了荷花上的露珠沏成的,还有这个藕粉糕,是垫着荷叶蒸出来的,藕香荷香融为一体,最是清甜。这菱香莲子酥,是我那里小厨房自己新想出来的花样,我尝着倒也好,你们也试试。”
青罗饮了一口茶,又尝了尝倚檀递过来的一碟子糕点,鼻端唇角都是藕花香味,倒真是清新出尘了。青罗曾在擎雨阁住过几日,虽然也是遍植荷花,与此处也有不同。擎雨阁的以清幽绝尘为美,荷风鸳浦的荷花虽然更多些,却像是更多了几分生趣,小舟一系,甲板上满是采来的莲蓬。丫头们成了小舟往藕花深处去,甚至于有人还唱起了江南的莲歌。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荷塘一向意味着无忧无虑的岁月,甜蜜温柔的情意。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子,那个仙逝多年的人。她的生命尽头,眼前也是这样的荷塘深深,只是在那寂寞无边的岁月里,只余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凄楚吧?而她的人生,不也有过这样为谁笑抛一枝莲的娇羞甜蜜么?
而她的夫君,用那一支西洲曲命名了自己居室,她这些夜里,总是听见他的琴声,隐约就是一首莲叶何田田.那样明快的女子的歌谣,却听起来充满了怀念和感伤的味道。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期许,泛舟五湖,无牵无挂呢?他是不是想起了谁,想起了荷叶田田间安然入梦的岁月?如果可以,她真愿和他去做一对莲女渔翁,在芙蓉深处唱着烂漫的歌。
青罗正出着神,突然听秦氏道,“今天难得大家都聚齐了,又是七夕,兴致也高,不如咱们仿古人曲水流觞的典,来热闹热闹如何?咱们击鼓传花,传到谁手里头,先饮一杯,要么作诗,要么起舞,要么就唱支曲子,或者别的什么都好,只是要和今日之事有些关系,你们说好不好?”
如今离晚上夜宴赏月还有好一会子,在这里闲坐也是无趣,口舌之间倒更容易生是非,也就都应好,秦氏便嘱咐小丫头去折一枝新鲜荷箭来,又叫另一个丫头取了花鼓来,就要行令。
白氏就笑道,“姐姐们自然是什么都会的,奶奶和姑娘们也是各有绝技,我们凑这个热闹,也就博大家一笑,能有什么能耐呢。难得今儿热闹,我们也就舍下脸,陪姐姐们凑个趣儿就是了。只是一时出了丑,姐姐们不要怪罪,姑娘奶奶们也别笑话我们。”
陈氏道,“白妹妹可不要拖了我下水,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的,只好厚着脸皮做着令官儿,瞧你们热闹去。”秦氏笑道,“还没行令呢,白妹妹就躲懒了,这可使不得。”柳氏含笑道,“不过是大家凑趣儿,有什么呢,就依了他。”
于是秦氏身边的苏苏就去击鼓,鼓声时疾时徐,时断时续,撩的人心里头紧张的很。那一枝荷箭就在众人手里头传,随着鼓声变化速度也跟着变。传了几圈儿,传到柳氏手里就停了。陈氏笑道,“这荷花也是有灵性的,这好事儿也要从王妃开始,我们才好跟着乐呢。”
柳氏自然知道是陈氏从中使了眼色,要叫自己先中,这样不失礼数,也就微笑着饮了酒,道,“你们就是先作弄我呢。我这样大岁数了,也不会什么,只好胡乱应个景儿。”说着就叫丫头取了笔墨来,顷刻间就绘了一幅出水芙蓉图,下头卧着一对交颈鸳鸯,又题上“荷风鸳浦”四个字。
白氏拍手道,“王妃这画真真应景,应当裱糊起来就挂在这里呢。”柳氏也不答话,只笑看着青罗,青罗本也以为柳氏只是应景之作,瞧这一眼才知道是指着自己呢,脸就红了,忙举袖遮掩了。秦氏也笑道,“此处本就叫荷风鸳浦,今儿又是牛郎织女会鹊桥的日子,这鸳鸯情浓也是一样的,姐姐这画儿乍一瞧只和这景物有关,其实也和这日子有关联呢。”说笑了一阵,又叫往下头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