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本来知道自己身世不堪,并不敢挣个什么,只求平安度日,只是安氏总不肯给个好脸色,偏生秦氏又总是拿自己和安氏作对,叫她在夹缝中活的更是不易,也不知究竟该在哪一边的好。虽然有宠爱,却总是过得如履薄冰一般。
如今这里头众人几乎都比自己有身份,偏生安氏找了自己去做这样差事,听着虽然没有什么不妥,心里却是一紧,唯恐里头有什么阴谋。只是既然话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托赖不去的道理,之后硬着头皮跟着李嫂子去了,心里只盼着没什么不妥的才好。
白氏这边出了门,安氏就对柳妃笑道,“柳姐姐,你瞧这节下的事情,还有什么没办到的,跟我说一说,我即可就按照你的意思做来。”
柳氏却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既然叫你管着家,你就管着就是了。一应事情你都办完了,问我也是无用,我是不管这些的,也懒得费这个心思。”
秦氏就接话道,“安姐姐这个殷勤献的不好,若是真要请教柳姐姐的意思,早就该回了话去,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来说这话呀。”
安氏也不和她计较,笑笑地喝了一口茶。又对郑姨娘道,“郑妹妹这几日和二姑娘在一处说说笑笑,人倒是显得精神了好些,也富态些。二姑娘很少在府里过节,我已经吩咐了下头,叫这些节礼都给二姑娘多预备一份儿呢。”
郑氏忙道,“怀蓉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多领的道理。”安氏点点头道,“郑妹妹最是个知书识礼的,也罢了,我们心疼怀蓉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说着话翎燕领着几个小丫头沏上茶来,用的却不是寻常茶碗,乃是一色琉璃器皿,里头茶色晶莹剔透,乃是纯粹明亮的金黄,叶片圆润如珠,覆盖着银毫,在旋转起伏间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亮。
陈氏奇道,“这是个什么茶,以前竟是从未见过,好新鲜模样。”
安氏笑答,“难怪陈妹妹觉得新鲜,这是最南边颖城今年新供的茶,颖城太守本来是命人寻那雪峰上出产的名贵药材,不留神竟找到了这个,出自高山雪峰滋养,连这产茶的日子也在盛夏,最是独特。茶色金黄如琉璃,茶味清凉如冰雪,伏天饮了,登时浑身清爽舒泰,最是相宜。因为这颜色实在剔透,叶色也不同寻常,就取了名字叫琉璃。只可惜产量极低,又采摘不易,今岁总共就出了这么五两来,二两送上重华山给老太妃去了,二两留在王爷那里,就剩这一两茶来,咱们也不能再分,索性就一起尝一尝鲜儿。白妹妹去办事儿,她的那一份儿等她回来再喝。”
众人听得这茶是这样出处,都赞叹称赏不绝。先细细看了茶色,又轻嗅了香气,青罗笑道,“活了这些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茶,倒是开了眼界。”轻轻抿了一口,品味半晌,赞道,“真真好茶,入口便带着一分清凉,茶香都蕴在这一分清凉里头,这凉意先是转浓,带出茶的香味来,再慢慢地褪去,最后只留下茶香余韵。层次分明,品下来果然觉得周身都舒畅的多。”
秦婉彤笑道,“二奶奶从京城来,什么好的没见过,说是好自然是真好了。”又望了安氏一眼,“咱们府里头这些好东西,都是从云姐姐手里头过,云姐姐自然什么也见过,只怕好些我们没见过的,姐姐都不当什么事儿呢。”
安云佩自然听得出她言语里的暗指,悠然笑道,“婉妹妹本就出身世家大族,从小都是锦绣堆里长大的,我怎么好和妹妹比。这些年虽然王爷恩典叫我管着家,除了孝敬太妃照顾王爷,还有柳姐姐的分量自然少不得,还有什么东西自然都是和大家分享。我也不敢说管的好不好,总之竭尽心力只想求一个不偏不倚。”
陈氏忙笑道,“云姐姐自然是公正的,这好我们都瞧在眼里呢。想着上一回,新贡上来的白玉果分量不够,分到内府里头也没有剩多少,云姐姐看着若是按位分都分了,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将自己的那一份儿分给了我们几个,自己一个都没尝得到呢。再有姐姐这些年管着家,谁家府里管事的奶奶太太房里不是花团锦簇的,只有云姐姐屋里还是那么简素,还不及我们这些小的,我们看着都觉得姐姐朴素,心里羞愧呢。”秦婉彤斜了陈氏一眼,“呦,妹妹这话是说谁呢,早知道我也该把自己的那一份儿也分了去。再把屋里头那些好东西都收起来呢。”
陈氏一着慌,正要说话,安云佩伸手止住,淡然道,“陈妹妹别慌,你婉姐姐和你说笑呢。你们虽说在月逍和青罗跟前是长辈,到底也是年轻人,爱些新鲜热闹也是常有的,不像我和柳姐姐,儿子媳妇儿都在眼前,哪里好那样呢。年纪大了,本就不爱那些热闹颜色,也衬不起。别说我们,郑妹妹不也是这样么?只是郑妹妹你也太过了些,那屋子里头跟雪洞似的。二姑娘本来跟着老太妃念佛,就爱个清净,有些不像个年轻姑娘家的样子,你这个做娘的也不说劝着打扮着些,自己倒更像是个菩萨了。”
说着对下头坐着的月逍、青罗、怀蓉、怀蕊笑道,“我说一句托大不害臊的话,我在你们这个年岁上,也爱个鲜艳的花儿朵儿的,可不像你们如今似的。你瞧你们婉姨,倒是肯费心打扮着些儿。蓉姑娘和蕊姑娘正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做什么不打扮得俏丽些,叫我们瞧着也欢喜。月逍和青罗更是,都是年轻夫妻,这自古说来女为悦己者容,青罗你们又是新婚,自然更该华丽些。蕊丫头自己倒也肯收拾收拾,只是蓉丫头也不知是不是郑妹妹教的,十五六的姑娘屋子里和禅房一样,到底不像。回头姨娘给你送几样摆设东西去,虽不说是什么好的,也是姨娘的意思。”
郑氏忙道,“我哪里紧着蓉儿不叫她打扮呢,只是这些年蓉儿的性子总是沉静些,我也不去管她。既然云姐姐说了话儿,我们以后留心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