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政变之后,因我有功于社稷,李显曾下御旨,许我可以开府设衙,参与军政。可因被李显猜疑,被韦妙儿记恨,我一向少与朝臣往来,所谓的开府设衙不过只是表面文章罢了。
“李元纮?”,薛稷奇道:“仿佛何处听闻此人。。。哦,是了,我曾与其父相识。公主应也识得。”?
“其父谁人?”。我问。
“李道广李相,生前官居’殿中监’,加同平章事,武后赐爵金城县侯。”
“李公?”,稍作回忆,我道:“我记得,他曾为’汴州刺史’,颇有吏材,不止主政公允,值蛮夷攻城,亦不失果敢勇气。可我与这位李参军素无往来,他此时登门求见,又是为何事呢?”
卢藏用和薛稷都觉得我应该见一见,兴许子承父志,李元纮也能为我们所用。
“也好。”
我命家奴请李元纮至前堂会见,卢薛二人也都留下,想亲眼观察李元纮其人,只不敢教他发现,便藏身于壁后。
时天下分为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计十道,总三百六十州,雍州属关内道,所辖乃京城长安及周边的一片地域,治所正在长安城内。’司户参军’负责一州的户籍、赋税之事,公务繁忙,然官阶只是从八品上阶。
我们一一坐定了,李元纮也被请到前堂,家奴请他进内,他迈过门槛后便止步不再向前,很是知礼。距离不近,又隔着一道薄纱障面的屏风,只觉此人中等身材,三十出头的年纪,再看不出别的。
“雍州’司户参军’李元纮因公求见公主,多有叨扰,还请公主见谅。”
语气不卑不亢,全无紧张或局促。
我好奇道:“倒不知我与李参军之间有何公务?或是。。。我家小子武崇敏何处。。。”
我本想问是不是崇敏在外面惹了祸,但转念却想到,便算是惹了祸事,也不该一个’司户参军’来管,自有’长安令’派小吏来太平府知会。
李元纮有备而来,他拿出一卷文书,家奴接过送至我的手上。我打开来,竟是一道判书,上书我府中奴仆抢夺寺庙碾硙,致使僧人们失了农活工具,难以做炊吃饭,正遇李元纮进寺,僧人们便将此事告知于他,他这才登门送上判书,按律令我速速退回碾硙。
“李参军,我自离宫建府已是二十八载,参军可着人打听,纵奴行恶之事,与我从无关联!长安贵为国都,王子公主不止我一人,怕是僧人们误会了吧。”
我答的倒也自信,因为我确信我的家奴从不曾惹事。
李元纮道:“初闻此事时,因知公主身份贵重,故而纮同僧人们再三确认了,这才敢登门打扰。公主确实一向约束家奴,可难保没有一二不懂事的,还请公主先派人问过吧。”
“也好。”
虽然并不相信,但他说的很在理,我也想尽快把他打发走,便叫来家奴到府中各处去询问。不多久,那人回来了,道确有其事,但犯事的五人是看那方碾硙的纹饰古朴,知我素来都喜欢别致玩意儿,便付钱买下了。
“僧人可是不愿卖的?”我心里明白了几分,不悦的问家奴。
家奴不敢看我,低声道:“他们说。。。说是给了足够买十方碾硙的钱。。。”
“不必多言,下去吧,命人将碾硙送回寺庙!”
我身后还有一道刻满山水仙鹤的玉石屏障,忽听卢藏用小声说’慢’。
我扭头问:“子潜,何事?”
“我们正愁该如何避开韦党锋芒,依我看,倒不如不还他这一方碾硙,只叫世人嘲笑公主你霸道性窄,叫韦党误以为公主没得胸怀眼界,岂不又能躲一段时日的清净?而且,此事嘛。。。呵,还要一人的帮忙,正可一箭双雕。”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元纮愤恨离开,只留铮铮八字。
“南山可移,判不可摇!”
“留步!”,我起身,随即步出屏风,又前行数步:“哦,原来参军的容貌颇似尊府,脾性也是一样的正直公允。参军说的极好,的确,按律我不当抢这碾硙,可我喜欢它,它就该是我的,律法也奈我不得,就连你的顶头上司也在帮我。你说是吗?”
李元纮更气,立即甩袖而去。
望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窦从一捻须笑道:“正派清流,国之人材。可惜啊可惜,如今的朝里偏偏容不得清流啊。”
“是啊,刚直易折,而且,他难以被网罗任用,”,我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长史在旁协助,太平在此谢过。”
窦从一拱手,道:“公主客气,不过小事一桩。我先行回衙。”
“长史请便。”
窦从一走了,卢、薛二人于是自璧后转出。
“自与韦后的乳母王氏成婚,窦长史愈发敬畏权贵了。公主请他协助,他必然答允。此事若为韦后所知,她少不得埋怨窦长史这位’阿赩’啊,哈哈。”薛稷愉快道。
我轻叹:“我不惜名声,只盼能蒙蔽韦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