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来报祥瑞之事,你又何需怪她?”,李显笑眯眯道:“那使婢,你且详细说来,皇后宫中有何祥瑞现世?可是你亲眼目睹?又或只是耳闻?”
宫人先谢恩,接着便娓娓道来,表述十分的清楚,果是她亲眼所见。众人听后,无不恭喜帝后,再贺大唐国运隆远。我心中不屑,我可不信她韦妙儿的一件旧裙上能开出什么五彩祥云,若非宫人们集体眼花,便是她的阴谋诡计。
肃清政敌,制造祥瑞,韦妙儿正在走上武媚的老路,只不知她脑袋里的智慧可能等同武媚!
“唉,记得那件旧裙,还是妾在房州时所穿,”,韦妙儿感慨:“一直不舍得丢弃,便存放在衣笥里,怎知会现祥云?”
有人趁机恭维,道韦妙儿节俭朴素,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李显大喜,命随侍的几位宫廷画匠依宫人所言作画记录,稍后送往皇城,令百官观赏。韦妙儿惶恐,道不愿惹臣工议论。
“天降祥瑞,可证你堪当大唐国母,又怎会惹来议论?”
李显宽慰韦妙儿不必担心,他夫妻二人接着又小声的叙话。我看向旭轮,他也望我一笑,高深莫测。
傍晚,宴会将散,’侍中’韦巨源托人送来上表,并请求将祥瑞一事布告天下,使百姓咸闻。李显拍手称好,不仅同意,又下令赦免囚徒。
韦妙儿起身下拜:“谢陛下。”
“多礼,多礼了!你我夫妻一体,何须言谢?”
我心里又忍不住大翻白眼,帝后之间恩爱和睦固然是好事,可李显如今却是拿大唐的江山社稷来弥补自己对韦妙儿及子女们的亏欠,我实在无法苟同。
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近半年里,韦党们拾人牙慧,学着当年武承嗣等人的做法,屡进祥瑞之事,又暗中令人轮番上表,大行阿谀奉承之事。
景龙二年,春,右骁卫将军、知太史事迦叶志忠奏:“昔神尧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阵乐》;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则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媚娘》;应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顺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条韦》,盖天意以为顺天皇后宜为国母,主蚕桑之事,谨上《桑韦歌》十二篇,请编之乐府,皇后祀先蚕则奏之。”
‘太常卿’郑愔引而申之。上悦,皆受厚赏。
‘右补阙’赵延禧上言:“周、唐一统,符命同归,故高宗封陛下为周王;则天时,唐同泰献《洛水图》。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可知也。’陛下继则天,子孙当百代王天下。”上悦,擢延禧为谏议大夫。
“臣下对君主歌功颂德并无不妥,只是,高祖、太宗尽是帝王,今天下歌《桑条韦》,岂非预言皇后也将。。。唉,陛下啊陛下。”
旭轮深深惋惜李显对迦叶志忠的上表未加深思,不免忽略了几个孙儿们,孩子们撒娇似的唤他,他的心思这才能从朝堂回到眼前。
我招呼成器的长子李琎和小仙的儿子崔佑:“花奴,你方才背至何处?佑儿,你接着背诵吧。”
未满七岁的李琎眨了眨双眼,调皮道:“姑祖母,花奴忘了,这可如何是好?便请佑哥重新背来吧。”
崔佑一心向往学堂之外的世界,听表弟这般说,满不乐意的张口背诵:“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
“佑弟,’王好战,请以战喻’,方才花奴背至此处。”
高薾欣善意的小声提醒崔佑,崔佑对她报以感激一笑,李琎气鼓鼓的瞪着高薾欣,后者故作不知。
旭轮浅笑:“稚子们着实有趣啊。”
“你的孙儿们都是稚子不假,可,薾欣今岁将满十一,再过二三载该要出嫁了。”我提醒他。
当年的惨案,我们已向薾欣明说,自知痛失双亲,她小小年纪无力承受,万幸有相王宫的那些女儿们一直陪伴,近两年她已恢复如常了。她现衣食无忧,待遇同旭轮的女儿们无二,我们想也算是对得起高戬和柳意了。
柳意是我的好姐妹,看着她唯一的孩子一天天的成长,想到自己的末路将至,我只想尽快将她托付良人,让她一生无忧。
“你我倒是一个心思的,呵,我近日也为此事上心。可阿媛整日与薾欣厮混在一起,我思量她是不舍的。”
旭轮口中的阿媛便是崔家早几年送给他的那个妾侍,如今一十八岁,可能是由于旭轮一直待她如子侄,她至今还像个孩子般,有时会跟着李琎等幼童们在家塾里读书、学习乐理。索性外人并不知情,因此旭轮倒也清闲自在,无多是非。
我哼道:“我可不许!王宫里多的是同她一般年纪的侍婢,何苦非要薾欣陪她呢?我们薾欣过几年必是要嫁去高门侯府的!”
“你呀你,”,旭轮忍俊不禁:“到底是心疼薾欣?还是对阿媛吃味?嗳,不可妄语啊。”
我闷不作答,看我只顾低头逗弄新生的小孙儿李珣,他也稍稍凑近一些,轻握孩子柔嫩的小小手掌,笑容慈爱非常。
“闻听长宁公主近日扩建自家府邸,所用乃左金吾卫的军营闲地和高家旧宅,可我依稀记着,高家旧宅该属你之私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