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嗣略略颔首,却不接话。他压根不在乎我或任何人的称颂,他只疑心我这番话里究竟有几个真字。
世人皆知,冯小宝乃武媚爱臣,风头无两,出入禁中从来是高头骏马,傲慢至极,部分朝臣尤其武家那帮子软骨头更是匍匐礼谒,为其牵马执辔,而我是武媚之女,没道理在一个外臣面前辱骂她的宠儿,开罪武媚。
我不给苏良嗣继续思忖的时间,无不遗憾道:“苏相有管仲之贤,心系庙堂,许是不知坊巷微事。都道那秃奴怙恩恃宠,招摇过市,肆意殴打士民避之不及者,更以诸多无赖之徒充沙弥,常行违法干纪之事!只因知其身份,士民敢怒却不敢言啊!唉,可怜右台御史冯思勖,唯他刚直不阿,三年前屡次弹劾,被秃奴怀恨于心,暗中报复,几致于死!恶迹昭彰,太平非是不知,更非有意袖手旁观,全碍于一个’孝’字!望相公体察。”
肺腑之言,不飙演技也足以让人听出真心真意。苏良嗣又是颔首,但这次还大方附送一句场面话:“公主能辨是非善恶,某佩服。”
他开拖拉机,我也不急于坐火箭,先道几句恭维:“苏相夸赞,真是折煞太平了。太平长于深宫,又排行最幼,父母诸兄、中人使婢向来疼护娇惯太平,加之太平天性愚钝,不懂何为凛然直臣,何为方正不苟,若非当年庐陵王将苏相为人禀于大帝,兴许太平至今也。。。呵,苏相可是太平的明师啊。”
我这恭维恰如其分,且毫不掺假,苏良嗣听后不喜反倒微惊,极不自在道:“二十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呃,公主的来意。。。某心领意会,请公主放心。”
诶?他领会啥了?我还没开始说正事儿呢!望着老爷子皱起的两道花白长眉,忽顿悟,老爷子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提及他曾为李显幕僚,有心胁迫他吧?朝中见天儿的抓逆臣,尤其上个月汝南王李炜等十二家宗室正是因密谋复立李显才会被。。。
清楚苏良嗣必是误解了,我心里却暗暗高兴,不多解释,故作高深,含笑视他:“甚好。请苏相细说谋略,太平也好便宜行事。太后那里,还欠一阵东风呢。”
隔片刻,苏良嗣起身相送,我礼貌婉谢,惬意地步出正堂。
事情已进行大半,我心情稍好,一边走一边随意打量修饰俭朴的苏府,心话果真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啊,先前在外粗看,这宅子至多有太平府十分之一大小,能容他四世同堂也真是强’房’所难啊。按说老爷子每年能领四百石禄米兼千亩职田啊,该考虑攒钱换房喽。
王昰之也明白方才的误解实是歪打正着,笑说:“苏相做派倒也干脆利落,得他襄助,必能事半功倍。”
我把玩着鲜红似火的珊瑚鞭,淡淡道:“干脆?不见得。苏相这般轻易答应与我戮力同心,不外是顾虑子孙安危。他把冯秃奴打的鼻青脸肿,太后纵然心中不快也不好发作,即便责罚,至多将他贬职,可若是沾了’谋反’二字。。。唉,耄耋之年,理应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苏相着实不易啊!”
王昰之道:“公主眼疾未愈时,闻左拾遗王求礼进谏,为防秃奴乱宫闱,请太后效仿太宗。道是贞观朝有胡人乐伎罗黑黑者,擅抚琵琶,太宗欲令其入教坊为搊弹家指点,遂将其去势。苏相若要寻帮手,并非难事。”
“似乎当年。。。曾听乐师们提及罗黑黑此人,不想还有这等故事呢,”,我微微冷笑:“太宗圣明,但太后对此谏当是一笑了之。”
“的确。其实王拾遗此举。。。似有意彰太后之过,然太后终未降责。”
我叹道:“但愿朝中如王拾遗者大有人在。”
近苏家正门,迎面有奴仆为来客引路,因见是男子,我自然而然的目视斜侧。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蓦的被人牵住衣袖。
“李晚!”
“公主!”
几乎同时,他与王昰之唤出令彼此深感陌生的称谓,随之而来的是苏家奴仆忐忑不安的连声致歉。
我大惊失色,本能的挥手甩开,甚为恼怒的瞪向那人。细思这一声声’公主’,他如梦初醒,欣喜若狂骤变为万般无奈的苦笑,似因这意外重逢而后悔。我也认出是他,内心的惊诧不减反增。王昰之看出我与此人必是旧识,示意旁人暂退。
“公主。。。炯足足寻访七载春秋,如何会想到竟。。。”
我和气笑道:“一别经年,兰卿安好无恙?”
七年未见,杨炯容貌并未大变,依旧清朗文秀,只平添了几分沧桑。我没有忘记过,在那段最荒唐任性的时光里,曾在颓垣败壁的古园梅树下偶遇这位诗坛巨匠,更不会忘记,匆匆分别之际,得他赠诗暗诉衷肠,我真真是荣幸至极,却也惭愧至极。非是’恨不相逢未嫁时’,而是我心中早有令我’取次花丛懒回顾’的钦定爱人。
然而,虽是迄今未忘杨炯,却几乎从未想起他,只因我确信那一场邂逅的缘分都留在了那年那天那一刻的金谷园。对他,除了仰慕,再无其余情愫。
他还以微笑,像是初春时节的绵绵细雨,蕴着几许回暖的释然并几许属于残冬的感伤:“当年公主仓促告辞,私以为是公主无意于炯,原来更因。。。呵,记得公主曾言’缘分不熄,你我自会重逢’,炯很是感激今日能与公主在此重逢,至少炯此后不必再。。。痴心妄想。”
我虽无意于他,但’痴心妄想’委实言重了。最初是我乘兴吟诵前人诗作,因而意外博他关注,我自认断无资格担此思慕与钟情。
我无言以对,即便是好言宽慰。我尴尬一笑,杨炯亦然,声音低婉:“炯来此是为拜见苏相,不敢令相公久候。告辞,公主。”
“告辞,兰卿。”
时隔七年,又是匆匆一别,然而我与他之间本就不该存在依依惜别。他是不废江河万古流的一代文宗,而我只是不知埋骨安魂处的一时笑谈,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昰之,”,心中诸多感慨,我道:“可知杨君近况?”
稍回忆,王昰之道:“自庐陵王被废,原属东宫的旧臣多被降职或罢用,以圣人旧部取代,未知杨君是否曾遭降职,然数月后,徐敬业举兵谋反,经查杨君从弟神让曾被授以伪职,杨君受其牵累,被贬为梓州司法参军。梓州乃下州,因而这参军。。。属从九品下阶,末流。人多唏嘘,道王杨卢骆,文名恒赫,可叹王勃遇难溺亡,卢照邻投水自尽,骆宾王误入歧途,生生死死,皆时运不济,不知杨君远赴梓州后会否。。。而今看来,他安然无恙的秩满回都守选,既来拜会苏相,二人应有姻亲旧故之谊,苏相若愿举荐,兴许他当前程锦绣。”
我微颔首,沉默思索,王昰之试探道:“公主对杨君。。。可有提携之意?”
我确有此意,便道:“然我在朝中素无交好之人,却该如何帮他?”
“公主如何不明?”,王昰之微微一笑,话里有话:“世间万般事,纵然难比登天,但只要太后一句话。。。不是么?”
我心中略一计较,立即摆手,道:“罢了。那件事,我势在必行。”
隔数日,苏良嗣无法确定的一则可以利用的消息被证明属实。我正在宫中,闻讯不禁窃喜,只道是苍天有眼。
一旁,惠香和王念儿的小女儿花妆肩并肩坐着吃桑葚,小手满满一抓便是五六颗,不住的塞进嘴里,白胖的手儿和脸蛋儿都沾了不少黑红黑红的果浆,又拿桑葚去喂鹦鹉。那鹦鹉吃了几颗如何能满足,垂涎欲滴的盯着那堆成小山似的果盘,很快,干脆展翅飞去,极霸道的占领了整个果盘,俯首猛啄一气,通身赛雪般的羽毛遂变得斑驳狼藉。两个小胖娃娃起先怔愣无语,继而不快的冲鹦鹉喊嚷,见鹦鹉不肯退让,遂动手去揪它的羽。
上官婉儿边说边笑,直说笑到腹痛。我也趁机抒发心内的快意,笑道:“率九成兵力远征西域?究竟是谁给阿史那骨笃禄进献这般拙计?可是我大唐派出暗探潜伏于突厥王庭?”
【略,260章,突厥与唐】
她笑答:“蛮夷从不筑城定居,向来随逐水草,居处无常。两国每每交战,突厥或自恃兵强而猛掠边陲,或势弱便窜伏山林。你说,咱们主动去打他们,是贪图那些贫酸布帐?亦或为俘只懂骑射行猎的妇幼?不卒禄因而宽心西征,只是,他不懂太后啊。”
“太后欲借良机一雪前耻,扬我大唐国威,”,我点点头:“近十载,大唐盛少负多,尤其自裴宪公。。。唉,但愿此次统帅能不负太后所望。”
上官婉儿却颇显忧虑,避开左右,低声道:“可我先前离开宣政殿时,诸相奏请以冯小宝挂帅呢。”
“他?!”,我微惊且忧:“这。。。若择久征沙场之臣为副,倒也妥帖。然诸相为何举荐他?”
她十分不解:“理由不一而足,可我以为皆太过牵强,当然,太后心中了然,这朝里无一真正敬重他,巴不得他有所失误呢。”
这一回,我是真的担心了:“如此。。。依姐姐之见,太后是否纳谏?”
她稍思量,道:“朝臣乐见他失误,太后却要赐他建功立业之机,以便堵住言官的嘴。你。。。不愿见他挂帅?”
心里得意至极,我嘴上却轻蔑道:“真若以此人统军。。。呵,怕是要教突厥笑我大唐无人!”
永昌元年,五月丙辰,命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击吐蕃。己巳,以白马寺僧怀义为新平道行军大总管,北伐突厥。
冯小宝能不能看透武媚命他统军出征的真正用意我是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但他持鱼符离开洛阳的当天疾风暴雨,白昼如夜,此非吉兆,倘或大唐没有胜算,则他必定不会有胜算。隔两日,王昰之重金请来的两位江湖刺客也如期上路,伺机在归途截杀冯小宝。
我确信自己并未被报仇蒙蔽双眼,我确信杀人偿命是上苍默许的处世法则!我没能救回薛绍,亦不及劝阻杨蕊服毒殉情,也不曾救下他的嫂嫂和侄儿们,甚至连我们的孩子也没能保住,除了替他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我又能为他做什么?!
“吃呀,喵喵吃呀。”
“哥哥,我喂。”
“嗯,哥哥教你喂它。”
崇简手把手教惠香喂小猫,灵威在一旁绕来绕去,偶尔凑近去舔小猫的浅橘毛发。小猫起先怯怯的不敢动,待明白崇简兄妹对自己并无恶意,便视二人为保护/伞,轻灵一跳,窜落在崇简的怀里,完美避开了灵威。灵威只得悻悻离开,在这后堂慢悠悠的转了一大圈,最后回到我脚旁趴下,冲我汪汪不停,好像在怨我带那小猫回来与它争宠。
我较为吃力地抱起不曾与’纤瘦’二字沾边的灵威,也不高兴的说:“带喵喵回来的人可不是我!你不能怨我!灵威,你都八岁啦,足可以做喵喵的爷爷啦,怎能吃它的醋?”
灵威听懂了,安静下来享受抚摸。我拿了一片肉脯喂它,池飞把自己手里的牛奶也喂它喝,笑道:“听说郁林县侯派幕僚入朝进献的方物里顶数这只猫儿最是有趣,好些孩子跟简儿争,太后终是把它赏赐给简儿了?”
天地鬼神可欺,谁又能骗自己的心?武媚厚此薄彼只因崇简是她的嫡亲孙儿啊!她对李贤的恨,早已被他以命相偿,而她对他的愧,必将悉数还在这虚年六岁的童儿身上。料想,终武周一朝,我都不必为崇简的荣华前程而担心。
池飞后半段话正被崇简听进耳朵里,忙向她解释:“姨姨,我原是要让给隆基的!但舅父道宫中从不养猫,怕宫人们不懂饲弄,教隆基让给我。”
的确如此,无论在京都的数座禁宫亦或外州的行宫别馆,猫都是一种绝迹生物,虽然从无明文规定,但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据说这与永徽末年的一桩极其血腥残忍的疑案有关。我当然曾往太极宫探秘,但问来问去,终未能寻到那桩疑案发生的回心院。宫人们众口一词,道闻所未闻。
我笑说:“横竖喵喵归了你,你便好好养它吧。”
芷汀入堂,道东光县主李楚媛登门,家奴正引她前来后宅。我稍整衣饰,吩咐婢女去准备饮食。
“公主,不必了。” 芷汀微微颦眉。
我不解笑道:“芷汀,虽说县主常至拜访,与我私交甚笃,但她始终是客,我们不可怠慢。”
芷汀微叹,凑近一些,小声对我和池飞说:“才得了消息,判流纪王与诸。。。”
早知李慎父子会是如此结局,我仍不免惊道:“难道他们今日启程?县主她。。。为此事。。。不,不,我帮不得她啊!”
三人面面相觑,清楚理应避嫌,实不该与李楚媛会面,可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推脱之辞。
很快,李楚媛和侄女静训挽手入堂。静训乃李琮与王妃周氏之女,前年嫁与舒王李元名的外孙崔融。李琮夫妇下狱后,静训扉屦布衣,箪食壶浆,往来刑部狱与司农寺,十日未断,勤孝感人。
李楚媛开门见山,请我施以援手,不止是她父兄,更有丘神勣告豫章郡王李亶曾与李贞父子勾结,此刻,舒王宅已被禁军团团围住。于我和李楚媛,李元名是我们的叔祖,于静训,他不止是曾叔祖,更是她夫家外祖父,一旦李元名父子被定罪,恐将波及崔家。
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从去年八月至今,李治的叔伯兄弟竟无一能幸免。可我是否应为此而稍感庆幸?因为至少再不会有人挑唆旭轮举旗反武。
李楚媛面色萎黄,异常焦虑,李慎被收监后,她的丈夫裴仲将被贬为潭州都督府法曹参军,散官荣衔亦被褫夺。
李楚媛悲咽:“月晚,我进不得宫,纵能面见太后,太后定然不会。。。我只求太后不要流放我父兄,你我都很清楚,在流放地,他们或生不如死,或被暗加毒手,我宁愿他们被囚终生!”
李静训的泪水并不比姑母少,几乎伏拜在我面前:“望公主体察,舒王,豫章郡王,祖父与阿耶,他们都蒙受不白之冤啊!公主若置之不理,舒王之后,下一个会是谁?!”
我正头疼不已,先前被家奴带走的崇简突然抱着喵喵出现在门外,好奇的打量李楚媛姑侄。
“阿娘。”
李楚媛急急地回首望去,崇简颇为惊喜,朝她一溜小跑:“表姑!迥弟可也来了?”
紧接着,李楚媛复望向我,眼神十分渴切甚至显得可怖:“月晚,他父亲也是因。。。”
“住口!住口!”
池飞不由分说的抱起崇简便向外走,我阵脚大乱,又惊又怕,安慰自己说万幸崇简尚不懂事。
见我如此失态,李楚媛恍然大悟,明白我迄今不曾对孩子说出真相,她莫名失笑,扬声喝道:“他死的那般凄惨,而你居然。。。选择。。。遗忘一切!!!薛子言,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自幼被你心心念念的人!那个绢人本该属于我!”
我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旧事,却觉得并不需要再求证了,敛色入常,我淡漠道:“我已尽力,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不能选择遗忘么?难道我应。。。背负着他的冤屈,教导子女牢记仇恨,永生活在他离去的那一日,这般才对么?!斯人已去,可我还想活下去。堂姐,其实你今日不该亦不必来此相求,毕竟纪叔尚在人世,堂姐只需为父兄祈祷康寿即可。”
被我如此直白拒绝,李静训很是无措,李楚媛死死盯着我,那目光比银刃还要锋利:“是啊,你并未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你当然还要活的锦绣荣华!李绮,从小到大,你是我最看不起的人!除了仰仗父母兄长,你一无是处!你自恃帝女身份,教子言做你的臣子你的奴仆,教他时时刻刻哄你欣悦顺意,他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意愿和志向。你是他的一切,可他于你。。。却微如尘埃,你甚至不愿记得他!”
泪水涌上眼眶,我冲她笑了笑:“如此慷慨义气,可他不能现身道谢了,也不及反悔这一生所托非人。堂姐,你相信天地有灵,可我告诉你,没有!他已经死了!无论我余生是夜夜笙歌,或以泪洗面,他都看不到,听不到。因而我不愿记得。请回。”
李静训还要再求,李楚媛已起身欲走,却不忘厉声对我警告:“李绮,你记住,今日牺牲枉死的每一人都是为了你兄长与李唐社稷!一个人的江山,焉能长安?!终有一日,武家的屠刀将直指圣人,彼时,又有谁能为他效忠赴死?你?哈,不,你早已向你的母亲投降弃节!”
当堂内安静下来的一瞬,我凄然泪下,苦笑自嘲:“原来在旁人眼中。。。我已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不!县主有私心,故而对公主抱有偏见!”,芷汀连连摇头:“即便他们都忘了,但我至死也不会忘!公主对薛郎已然竭尽所能!公主与薛郎未负彼此。”
纪王李慎被判幽禁巴州,中道卒于蒲州,据说是梦中心悸而亡,也有传言道是年长难耐酷暑,押送的官吏不予饮水。。。总之被发现时,逼仄槛车内只余一具尸体。洛阳城有几人知道真相?又有几人在乎那真相?也许人们只敢在夜半无人时感慨一句太宗之子尽亡。桂州,嶲州。。。李钦兄弟连为老父下葬的时间都乞求不得,便被驱赶向那些他们仅耳闻过的不毛之地,接受未卜的前途。
其实在李钦离开洛阳的那一天,我曾乔装目送他出城。他是最后一位值得我送别的亲友,我也不希望再有同样经历。百姓们无不惊奇地指点那些颓唐潦倒、伤疤覆面的昔日皇孙,而只我记得他们曾经的天家贵范曾经的畅然飞扬。李钦单手抱着东张西望的行霏,另一手牵着哇哇大哭的幼弟李诚。他步履匆匆,神色木然,似乎听不到漫天的嗡嗡议论。有那么一瞬,他忽然停下脚步,迟缓转身,欲回望宫城或回望故宅,但终没有顾眸。是他相信后会有期?还是无心留恋再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伤心自是难免,但我只能劝自己想象诸王取胜后武媚、旭轮还有我的下场,因而离别的泪水未能肆虐。
至于李楚媛,她的诚孝并没有感动武媚,没能助益父兄,反牵累夫家的几个叔伯兄弟被贬官或罢用。好在她夫妻感情甚笃,她本性又随和恭谨,嫁至裴家十载赢得上下老幼的称赞与喜爱,倒也无人因此事指责她。待父亲的死讯传至洛阳,李楚媛悲痛呕血,久久卧床。我没有登门探病,我清楚自己不受欢迎。我只是暗自猜想,倘若我告诉她最初是李钦劝说薛顗加盟,间接造成了薛绍的惨死,她会是何反应呢?
不久,因人证物质俱全,豫章郡王李亶以谋反罪被赐死,其父舒王李元名被判幽禁利州。但朝堂吞人的狂风巨浪并未因此而止。
鄂州刺史嗣郑王李璥、内史张光辅、纳言魏玄同等先后因涉谋反而死。魏玄同在家中接到敕令时,监刑御史房济劝其不妨佯装告密,求见武媚,见机自白,魏玄同正色直言’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岂能作告密人邪’后自尽而亡;燕国公黑齿常之与右鹰扬将军赵怀节等被诬谋反,没人清楚黑齿常之在狱中的遭遇,只知这位降唐二十五载、南征北战、一身赤胆、威名远播的花甲老者最后选择了自缢赴死;皇后刘丽娘的堂兄——彭州长史刘易从被诬谋反,御史往彭州宣旨,吏民怜其无辜,皆奔赴刑场送别,争先解衣掷地,是为刘易从求冥福。秋官尚书太原张楚金、陕州刺史郭正一、凤阁侍郎元万顷、洛阳令魏元忠,流岭南。。。
夏转秋,秋入冬,太平府外风声鹤唳,几家悲喜,而府内始终一派岁月静好,时间的流逝寂然无声,除了那些刻画在树身的崇简和惠香的身高标示,每一次都在上移,每一次我都愉快的告诉孩子们’再长高一寸,阿耶就会回来啦’,话落回眸处,花叶轻颤,梅香浮动,仿佛他刚刚携风而至。二人隔着一道永不能触碰的平行时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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