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九爷真要以此作为寿礼的话,那最好还是选个皇上喜欢的花卉样式,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送出去的礼物终究还得那个收礼之人喜欢才行,就是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
九九还未来得及接话,一个听起来颇为耳熟的爽朗男声突兀地自包间外边传来,带着些许自鸣得意的味道:“看来我刚才果然没看错,九哥他人肯定是在这里!”
说完,也不等外边的小厮毛太出声通传,一道身影便径直掀起门帘走了进来。正是十阿哥本人。待看到此刻正坐在里间的陶沝和九九两人时,他先是一愣,继而便爽朗地大笑出声:
“原来九嫂人也在啊!怪不得!”
语毕,又笑着回头朝门外喊话:“八哥,这次你可输给我了!我就说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
随着他这声话音落下,包间的门帘再度被人挑起,一身儒雅常服装的八阿哥翩翩走了进来,待看到包间里的场景时,他也和十阿哥方才一样愣住了,继而便笑着打趣道:“九弟先前不是还说今日要回府用膳么,怎么这会儿又带着九弟妹跑到外面来吃了?”
九九听罢面上一红,权当没听见八阿哥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接冲门外吩咐:“再去给爷添两副碗筷来!”
小厮毛太在外面恭敬地应声领命。而八阿哥这边显然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只笑了笑便朝桌边走来。
十阿哥则先他一步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陶沝和九九的对面,待看清摆在桌上的那些菜色时,他脸上的神情再度一怔,而后便朝九九笑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九哥果真是有心呐!”
旁边的八阿哥正要落坐,听到他用这种明显带着调侃的语调说话,自然有些不明所以地往他这边瞟了一眼:“十弟此话何意?”
十阿哥但笑不答,目光却带着和语调同样的调侃之意在陶沝和九九两人脸上来回打转。陶沝一脸迷惑地眨巴着眼睛回望,而九九那厢则是直接别过了脸去不看他,且耳根也红得有一点点不自然。
八阿哥显然没有错过九九此刻的这一细小变化,眼神微微一动,再度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边上的十阿哥。
十阿哥却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八哥且瞧瞧这满桌的菜色,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菜色?”八阿哥听得当即一懵,显然并没能跟上自家这位弟弟的跳跃性思维。
“正是!”十阿哥见状笑得愈发开心,中途还不忘朝陶沝这边多瞟了两眼,方才主动捅破了窗户纸:“八哥难道看不出来,这桌上的菜色可有哪一样是我们平日里常点的?”
此语可谓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陶沝一怔,而后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身边的九九,九九这时也已经重新转过脸来,双颊微红,意有所指地狠狠瞪了十阿哥两眼。
八阿哥也跟着恍然大悟,继而冲九九牵唇一笑,笑容虽淡,却足以将他内心隐含的意思表达明确。
九九被他笑得越发窘迫,当下扭头冲门外再度吩咐道:“再去添几个菜来!”
十阿哥也跟在他后面喊:“别忘了给爷添一壶酒!”
见状,陶沝不由地低头抿笑,不经意间却发现她刚才留在桌上的那些茶渍画尚未全干,她心中蓦地一抖,生怕会被八阿哥和十阿哥两人看出什么端倪,赶紧趁着他们没注意,佯装若无其事地拿袖子在桌面上来回抹了抹。
坐在她身旁的九九自然看穿了她的这份小心思,却没点破,只是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而八阿哥和十阿哥两人则是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布满疑问的大大问号。
好在新叫的酒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十阿哥当仁不让地率先拿起酒壶给八阿哥和九九两人各自倒满了酒盏,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利落地把酒壶放到了一边。
见此情景,八阿哥略带嗔怪地斜了他一眼,又重新拿过酒壶将摆在陶沝面前的那只酒盏也同样倒满,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道:“这杯酒,是我敬九弟妹的!”
他说这话的态度十分诚恳,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想跟陶沝套好关系。
陶沝怔愣了一会儿,心中暗暗猜想对方这么做恐怕是看在九九目前对她的态度不比一般,不希望和她当面起冲突。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推谢对方的这番好意时,九九那厢却快她一步端走了她面前的那只酒盏,并动作连贯地顺势倒进了自己嘴里,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行径,八阿哥立刻不满地一挑眉:“九弟,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能喝酒!”相对于前者这会子散发出的隐隐怒气,九九却是回答得相当坦然。“所以,我代她领了八哥这份心意!”
八阿哥闻言再度挑眉,明显是不相信这个解释。还不等他重新发话,坐在一旁的十阿哥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帮腔:“八哥,九哥没说谎,十弟我也可以作证,九嫂她的酒量实在是——”
这个“是”字音被他无限拖长,显然是一时想不到用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十弟我生平见过酒量最差的也不过是一碗倒,而九嫂她上回才被九哥强迫喝了一口桂花酿,就立马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八阿哥听得嘴角一抽,跟着挨个在九九和陶沝脸上快速扫了一圈,发现两人均是一脸尴尬状,这才意识到十阿哥所言非虚。尽管他心里仍有些狐疑,但脸色却已逐渐趋向缓和:“当真……有这么差吗?”
陶沝红了脸,老老实实地点头:“不瞒八爷,董鄂酒量一向不佳,先前也曾有跟朋友一起出去喝过酒,可每次都只喝了一小杯便立刻倒了,而且据那些朋友描述说,董鄂每次喝醉都会做一些怪异之事,所以后来他们就再也不敢让董鄂喝酒了……”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十阿哥首先提出质疑:“九嫂这话不对吧?既然你人都已经喝倒了,那还会做出什么怪异之事?”
陶沝脸颊一热,支吾着回道:“据说刚开始董鄂的确是睡着的,但过不久之后又会自动醒来,然后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董鄂自己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完全没印象了?”一听这话,十阿哥的好奇心顿时唯恐天下不乱地迅速往上爆棚。“那你朋友又是怎么说的?”
“这个嘛……”陶沝面露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她可没这个胆量当众曝光自己的陈年糗事,尤其是不想当着八爷党这三人的面。尽管她只喝醉过两次,但她喝醉后干的那些事实在是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第一次是很彪悍地闯进了男厕,跟着把里面的男人全都给骂了出来,据说当时有好多人跟她理论,她都义正言辞地一一反驳了回去,从礼义廉耻一直说到朱子家训,把那些人说教得一个个都站在厕所门外对着门牌使劲揉眼睛,集体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二次就更夸张了,在一个大冬天的夜晚,只穿了一件小可爱背心和一条海滩热裤就豪气万千地要去找师兄表白,幸好被乔翘及时打昏扔回了床上,否则她肯定悲剧了。套用乔翘当初的原话来说就是,你这副样子哪里是去表白,分明就是去献身,会把你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给吓死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可是十冬腊月,又是晚上,这天寒地冻的,估计还没等献身你就先把自己给冻死了……
因为这两次的“光辉壮举”,所以在此之后,每次出去吃饭再没人敢让她喝酒,而她自己也一直对此心有戚戚然。若不是上回九九强行逼她喝酒,她才不会去碰那碗桂花酿呢!
想到这,陶沝不由地转头看一眼坐在身旁的九九,后者这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明显有些暗沉。
见陶沝一直不答话,十阿哥也循着她此刻的视线转向九九,跟着又像是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极其暧昧地勾唇一笑:“九哥,那天晚上……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么?”
一句话,只短短几个字,却令九九原本逐渐黑沉的包公脸瞬间以风一样的速度迅猛朝关二爷无限靠拢。只见他满面潮红地狠狠瞪了十阿哥一眼,又趁隙瞄了瞄旁边正一头雾水的八阿哥,语出果决道:“闭嘴!”
十阿哥显然也没打算跟自家这位九哥正面起冲突,立刻退而求其次地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陶沝,笑得更加暧昧加欠揍:“那九嫂可还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情?”
陶沝一怔,本能地想要摇头否认,但随即又莫名记起,那天早上醒来时九九被她五花大绑在床柱上的情景,于是乎,她的双颊也跟着狠狠一红,继而低下头去再不肯吱声。
“呵——”尽管被问话的两个当事人双双选择闭口不谈,但十阿哥本人却对这个问询结果感到非常满意。“看来九嫂的确没说谎,果然是有事发生的……”
“好了!十弟,别人家的闺房之事你就别多问了——”或许是不希望现场气氛过于尴尬,八阿哥终于忍不住跳出来解围。他先是丢给十阿哥一个噤声的眼神,跟着放下适才一直举在手里的酒杯,语带深意地看着陶沝:“不过,我们满人向来以善喝酒著称,女子也不例外,九弟妹这样……倒是可惜了!”
闻言,陶沝立马眨眨眼睛,重新抬头望向对面的八阿哥。半晌,冲后者堆出一个灿笑:“也不见得!董鄂虽然不能喝酒,但这并不代表董鄂不懂得怎样品酒,关于饮酒的学问,董鄂还是略知一二的,而且,闻香识酒也一直都是董鄂的喜好之一——”说完,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她随手拿过摆在九九面前的那只未喝过的酒杯放到自己鼻尖一闻,接着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应该是梨花酒吧?”
八阿哥听罢嘴角一牵,回给她一个浅笑:“九弟妹猜得没错,的确是梨花酒!在这阳春三月里饮之是最为适合的……”
尽管这句话的语气尚属温和,但陶沝还是不难听出当中的弦外之音,某人并不相信她是真的能闻香识酒,而是顺应现今这个季节胡乱猜测罢了。
陶沝也没生气,仍然保持满脸微笑。虽然她现阶段的确还做不到像那种知名品酒大师一样,只凭酒色酒香便能正确判断出酒的品种,但这梨花酒却是她不会认错的。因为她历来对气味极其敏感,尤其是花香,所以一般带花香的酒,是难不倒她的。不过既然对方眼下提出了质疑,她怎么着也得尽力扳回一城,否则岂不就间接承认了对方的这番猜测。
思及此,陶沝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又接茬补充一句:“不过,这普通的白瓷杯并不适合盛饮梨花酒!”
“哦?此话怎说?”十阿哥好奇地在一旁插嘴。
陶沝看了他一眼,又用余光瞟了瞟边上的九九和对面的八阿哥,后两者嘴上虽没出声,但眼中却同样流露出好奇之色。陶沝见状一笑,很是豪气地继续下定论:“饮这梨花酒当用翡翠杯。唐朝白乐天曾有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想必三位爷也有耳闻,所以,这梨花酒当然要用碧青的翡翠杯才能最好地衬托出它的酒色……”
她顿了顿,见那三人都没有立即答腔的意思,当下又不失时机地添上一句:“所谓真正懂酒的人,喝什么样的酒,就会用对应的酒器。酒之趣当以器之配来衬托,美酒也须伴以美器方显其味!”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这番论调立意新颖外加气势强悍,那三人各自听得有些愣神,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八阿哥这次是最先回过味来的,只见他目光一转,颇具深意地细细打量着跟前的陶沝,慢条斯理道:“九弟妹的这番见解倒是独特,不知能否再详细道明些?”
陶沝本想解释说这酒器论并非她的个人见解,而是由清代的袁枚提出的,但转念一想,又记起现今这个时候,这位大文豪貌似还没出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套用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一下~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