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我必不负你……”
上元节那晚他说过的话此刻又不知不觉地回荡在她耳边,轻轻柔柔的,好似羽毛般撩动着她的耳根——
“你信我,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待她反应回神,两条腿早已不听使唤地迈开了步子,正朝着毓庆宫的方向飞奔而去。油纸伞,手炉,包括披在最外边的那件狐皮斗篷都被她嫌碍事,一一给丢在了路上。
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更不想看着他死……
陶沝一刻也不敢停步地拼命向前跑,生怕自己只要慢一步,就会看到那人倒地吐血的模样亦或直接是冰冷的尸体。
就这样,一路上不知又跌了多少次跤,哪怕手上磕破了皮,擦出了血,她也丝毫不在意,爬起来又继续往前狂奔,就连刚才受伤的脚腕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一定要赶在他喝下那名小太监送去的酒之前阻止他!
陶沝带着一身雪花冲进了毓庆宫的大门。
虽然正值雪落之际,但里面的喜庆和热闹气氛并未因此受到丝毫影响。太监宫女们正忙着端茶递水,倒酒上菜。而众位阿哥及其福晋也都各自坐在前厅里聊天或是站在廊下看雪。
陶沝扶着院门站稳脚,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探头四下张望。她祈祷那名小太监中途被人叫住了,还来不及把酒送去书房,亦或是太子在此之前已经来到了前院。
正在这时,一个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粉杏色身影打着伞朝院门方向走来,是九公主巧巧。
待发现站在门边的陶沝时,她立刻兴奋地迎上前来,笑盈盈招呼道:“桃子,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刚才还在问九哥你怎么没跟他……天!”
话还未说完,她已兀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才看清楚双手微颤地指着前者改口道:“桃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脸色如此慌张?身上还全是雪?你摔跤了吗?还是……”
陶沝顾不上回她的话,双眼继续快速搜寻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人——
没有看到刚才那名送酒的小太监,也没有见到太子,甚至连平日里跟在太子身边的贾应选和尚善等人都不曾瞧见踪影。
糟糕!那就一定是小太监已经把酒送进去了!刚才那名公鸭嗓曾说过,太子这会儿是在书房!
思及此,陶沝心中蓦地一寒,当下也顾不及其他,直接撇开巧巧就要往内院里冲,结果还没往前跑几步,便在游廊处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温热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对方居然是十四阿哥!
“是哪个混……怎么是你?!”十四阿哥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陶沝,神情当场一滞,随即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此刻模样尽显狼狈的陶沝,眉心微拧:“你这是在做什么?”
陶沝没理他,一心只想赶紧绕过这位大神去救人,没想到对方却快她一步,伸手强行扯住了她的胳膊:“你这样子是要去哪?”
这死孩子还真难缠!
陶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咬牙想要甩开他的手,孰料十四阿哥却死扣着她的手腕不放。她越挣扎,他也扣得越紧。
两人正僵持间,巧巧从后面追了上来,见此情景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桃子,十四哥,你们这是?”
陶沝没吭声,手里依旧使劲想要挣脱,十四阿哥转头看了巧巧一眼又将目光重新落回陶沝脸上,他的力道虽没半点松懈,但冲陶沝问话的语气却是极为温柔:“九哥人呢,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就是!”巧巧也在一旁帮腔:“桃子,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雪,你过来怎么连伞也不打?”
“让开!”
面对两人此刻满含关切的问话,陶沝心里却已没了以往的感激之意,她现在只想尽快赶去阻止某人喝下毒酒,不想中途有片刻耽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厉声低喝,不留情面地打断了面前这两人的话,然后在两人怔愣的同时,甩手推开他们,转身就往里院跑。
“桃子,你要去哪儿?”巧巧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清脆而不失响亮,可是陶沝已经顾不上跟她解释了,只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入内院,直奔书房。
此时此刻,书房的大门紧闭着,门外也没有一个人看守。
陶沝想也不想地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这会儿正端坐在高案之后,那一身耀眼的大红色喜服让陶沝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手里端着一只刚斟满的酒盏,正要往嘴里送,见她突然闯进来,当场怔住了——
也难怪他会惊讶,因为这一刻的陶沝,满身落着雪花,整个人看上去几乎如同雪人一般,若不是那急促的喘气声证明她是活着的,恐怕一定会让人以为这是谁把外边的雪人给搬进屋里来了。
她的额角沁着豆大的汗珠,脸颊也被冻得通红,模样可说是狼狈至极!
他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这世上最稀奇古怪的物品。
而陶沝这厢也死死盯着他手里那只一口都未动过的酒盏,一直提在心头的那口气亦跟着骤然松下,差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谢天谢地,她终于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