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夜已深,无星无月,河水如墨,波涛暗涌,红蓼白苹皆发出幽咽之声。一缕黯淡的烛光莹莹亮在河边亭子的石桌上,烛光映着樊静颖艳丽的脸庞,她身穿桃红色衫子,一枝九头凤钗含着明珠,光泽璀璨,金灯笼点翠的耳环更增成熟华丽的风韵。姜旺贪婪的看着她,这件桃红色衫子是新做的样式,窄袖纤腰勾勒出少妇曼妙窈窕而不失丰满的身材,看得他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谄笑道:“好一个宜喜宜嗔的娇娘儿,汪轩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和你同床共眠。少夫人,现在我也分得一杯羹了,不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夜色中他发出得意又干巴巴的笑声,这是一个习惯隐藏自己的欲望把自己放在最低处的男人,活得巴结而又狡诈,他曾经设想小口的吞噬着汪家的财产,吞噬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掌握了樊静颖的秘密,让他渴望的一切提前来到,他的张狂在瞬时爆发,可即使到最得意处,还是改不了这几十年养成的卑微,让他笑起来也像鸭子一样难听。
“狗奴才!”樊静颖在心中恨恨道:“看你怎么死?”她牵了牵唇角,揭开灯盏,拨了拨灯芯,又夹了一块卤鸭给姜旺:“殷稚菊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你放心,定是办好了。”姜旺心里打着鼓,说好事成之后怪猿找他要另一半银子,但直到今日都杳无踪迹,他知道事情办砸了。他强笑道:“少夫人可以去打听。”
樊静颖冷笑道:“我到哪里去打听?”她也曾转弯抹角到开封府和慈幼局都去打听,但是什么都探听不到。
“没有消息,事情就成了。”姜旺道:“少夫人放心,这个杀手很可靠,再说是出了汴梁干的活,他收拾得利落,自然是神鬼不知。”
姜旺的解释让樊静颖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但她同时又觉得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味道。她想她该高兴的,她不是一直盼着殷稚菊死,她可以堂堂正正活在世界上。但是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兴奋,甚至还有疼痛和悲伤?她似乎看见夜色无边中,殷稚菊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是无尽的悲凉、惆怅,不觉打了个哆嗦,浑身一颤。
“从此,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少夫人了,少夫人在汪家的地位妥当了。”姜旺慢慢的说:“少夫人,我们的事以后怎么办?”
樊静颖看了他一眼,道:“急什么?”
“我不急,”他阴险的笑着:“但是汪家不长了。”
“汪家不长了?”樊静颖怔了一下,随即怒道:“姜旺,汪家待你不薄,何苦诅咒?”
“我没有诅咒。”姜旺吃了一口菜,道:“老爷待我怎么样,我知道。姜旺这点良心是有的。但是老爷太贪心了,急于在汴梁商市坐第一把交椅,把全部的宝都押在和波斯国的这批生意上,是犯了忌。为了这笔大生意,老爷付了三分的息贷了银子,但是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少夫人,你可知道,汪家的那些商号,现在赚到的这些银子,根本连息都还不了。我估摸着,这船出了事。”
樊静颖怔了,她不安地说:“怎么会呢?不可能的,商号的账本我都看见了,每天都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