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慕容霜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回庐山。知道沈晗母子安好，她也就安心了，早春即将来临，庐山中的药圃现在雇人打理着，但是草药娇嫩，还需她自己培育。当年得逢异人相传医术，她一生便沉浸于此中，如不是牵挂沈晗，她是轻易不离开庐山的。寒暑春秋，她以双脚丈量大山，遍悉各种药性，也妙手回春，治愈不少疑难杂症。

“笃笃”，敲门声礼貌的响了起来，她暂时停止了收拾，奇怪的向门边看了看，敲门声停了片刻，又轻而舒缓的响了几下，显然，来者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她心中有些纳闷，自己素不与人来往，住的这个客栈也没人知道，会是谁呢？

来者素衣蓝衫，长身玉立，英俊非常的脸上含着温煦的笑容，手中拎着点心匣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慕容前辈。”

“是你？”惊讶过后，慕容霜神色中带着讥诮道：“也是，只有开封府的人才有这本事找到这里。”

展昭不以为忤，温润一笑：“是展昭沈晗失礼，慕容前辈到了汴梁有些日子，展昭忙于公务，疏忽了，特来赔罪。”

慕容霜冷冷淡淡道：“不敢，让朝廷的三品官员来赔罪，慕容霜当不起。”她稍稍侧身，让展昭进来，也不请他喝茶，也没有笑容，就那么清清冷冷的站着。

“慕容前辈此言，折煞展昭了。“展昭宽厚的笑笑：“慕容前辈对展昭有救命之恩，展昭谨记在心，一直苦于无以回报。展昭和沈晗商量，想请慕容前辈至家中安享晚年，奈何庐山千里迢迢，沈晗又有孕在身，迟迟未能成行。此次慕容前辈能够来汴梁，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还望前辈成全我俩一片孝心。”展昭澄澈眸中，闪烁着诚恳的光芒，语气之中，也尽是恭谨和恳切。

慕容霜态度和蔼了一些，道：“不用了，你不必谢我，我对你没有恩情，我都是看在沈晗的面上。沈晗六岁离开父母，和我上山居住，我答应过她母亲，要护她周全。”她看了看展昭，很直接的说：“当然，她和你成亲，我是不同意的。但女心外向，我也没有办法。你中毒后，她以性命恳求于我，我不能对不起她故去的父母，只能按她的意思办。”

任她态度冷淡，语多讥诮，展昭的脸上始终是和悦谦恭的笑容，连慕容霜都不得不叹服他的好风度。他的沉稳，温厚，文雅蕴藉也使慕容霜心中暗赞，她想，即使沈晗父母在世，也会相当满意这个女婿的。但心中的那根刺还是让她语气冰冷：“展昭，官场上人的话说得都很漂亮，我也说不过你。我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好好待沈晗，明天我就回去了，路途遥远，我也照顾不到她，你怎么对她，就看你的良心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口气变得柔软：“沈晗是个傻丫头，心里一点算计都没有，也不会给自己留半点退路，你要是对她存半分不好的心，就是隔着天涯海角，我也会找你算账。”

展昭微微一笑：“慕容前辈，赌咒发誓的话展昭也不会说，前辈要走，展昭也留不住。只是展昭恳请慕容前辈，能够喝一杯翼儿的满月酒，这不会耽搁前辈多少时间。”

“不用了，人多的地方，我也不习惯。”她语气淡漠道。

“满月洗儿，只是至亲好友，并没有多少人。而且沈晗十分盼望前辈能够来。”展昭诚挚的说：“展昭知道，前辈对展昭有怨。展昭身在公门，有多少公私两难之际，只能先尽公理，不能罔顾私情，前辈对展昭的怨恨，展昭能够理解。但是展昭希望，沈晗不要因此而受委屈。沈晗忽失双亲，心中有一块地方的缺失和痛是展昭竭尽所能也不能完全弥补的。她是慕容前辈抚养长大，心里也视前辈为母。满月洗儿，如没有前辈在场，对于我和沈晗来说，这个仪式也是不完美的，有着诸多遗憾的。”

慕容霜沉默的端坐着，她的心被一点点的打动了，展昭身上有一种很明亮很温暖的力量，是春阳煦煦，最冷漠的心也会被他融化。

“前辈爱护沈晗，展昭也爱护沈晗，我们都希望她能够快乐。”展昭动情道：“既然我们是同一个目的，为何要相向而行？刚才展昭说了，赌咒发誓的话展昭不会说，但是能让沈晗高兴的事，再难展昭也愿意做。前辈对展昭沈晗有再造之恩，也是我们的亲人，自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展昭再一次恳请前辈，能够喝一杯薄酒，也让我们的心好过一点。”

语罢，他郑重的行了大礼，随后，告辞而出。慕容霜犹自坐着，眸中的冰冷一点点的融化，终于站起来，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包裹中的衣物又放回了客栈的樟木箱里。

举办洗儿礼的这一天，阳光明媚，包拯夫妇，开封府众人和韩子瑜夫妇都早早来了，心莲和马大嫂在厨房中忙碌着，准备着满月酒。展大嫂，展兰和夕颜烧热水，裹彩布，生炭盆，让小厅中的温度快点上升，展翼要在这儿行洗儿会。

巳时中，是最暖和的，展昭沈晗抱着展翼过来了。展昭是竹青的布衫，沈晗穿了樱红的织锦缎棉袄，淡粉红的百褶裙，鬓边是一朵玛瑙做的栩栩如生的芍药花，略略施了点脂粉，更是秀丽，夫妻俩都是人物俊逸，令人忘俗。展翼裹在百子被里，已经醒了，看到这么多人，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兴奋的“咿咿呀呀”。

董夫人忙迎上去，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到宝宝了，又长了，看这大眼睛，和爹一模一样。还有这小鼻子，小嘴，都像爹，怎么一点也不像小鱼儿？哎呦呦，你娘千辛万苦生下你，却全随你爹，这小没良心的。”

王朝道：“胆大的劲也像展大人，你们看，小小的毛孩子也不怕人，还在吃拳头。翼儿，拳头好吃吗？给叔叔吃一口。”

韩夫人牵着沈晗的手道：“展夫人气色可是好多了，还是这样子娇嫩，完全是个姑娘的样子。”

这时，夕颜和展兰端着大铜盆进来，铜盆上缠满了五色彩布，文采鲜明色泽光亮，煞是好看。夕颜往里面放着果子，铜钱，葱蒜，笑着对展翼道：“小乖乖，待会儿洗澡不准哭喔，哭了夕颜嬢嬢打你屁股。”

展大嫂提着铜壶，往盆里注着热水，吩咐展昭：“二弟，给翼儿脱衣服，让他洗澡。”

“再等等。”展昭微笑道：“不急。”

“等什么等啊，水要凉了，孩子要受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