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高清的案子很棘手,枢密院是不会同意开封府接受案件的。”到了书房,公孙策急道。
包拯慢慢在书房踱着步,他何尝不知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但是,开封府何曾有一次把击鼓鸣冤之人推出门外?就如高杰所说,教条是冷冰冰的,规矩是冷冰冰的,个人所管的职责也可以是冷冰冰的。可生命是活生生的,正义和公理是永不泯灭的,开封府人的良心永远是火热而沸腾的。可,职责的范围也是不能逾界的,他冥思苦想着,思索的目光相接处,却与站在一旁的展昭的目光接了个正着。
在这短短的一瞬,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这个年轻人,在很多时候,他们是不需要语言就能心照不宣的,那剑眉下的目光是深沉如湖的,缄默中有着令人心安的支持。包拯感到,自己越来越依仗这个年轻人了,在这个温润而又沉默的青年身上,有着坚如磐石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从他淡淡温暖的眸光中传递的,是从他恭敬而郑重的“属下明白”中传递的,是从他矫健而又高超的身手中传递的,更是从这么多年的默契中传递的。
包拯注视他片刻,俄顷,发问道:“展护卫,你看如何?”
“大人,”他平稳的答道:“律法有其局限处,开封府确实不能插手枢密院的范围。但,无论枢密院,开封府,大理寺,御史台,都归皇上所管。”
“你是说——,”包拯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让高杰告御状?”
展昭缓缓的颌首,目光依然平静:“本月十五,皇上会去大相国寺上香。”
“但是——,”包拯有一丝迟疑:“告御状的话,是有被处斩的风险的。”
“大人,高杰如无这点胆量,谁都帮不了他。”展昭冷静的言道,目光没有起伏,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
半百以后,包拯真的发现自己衰老了,这种衰老不仅发生在体力上,更在内心深处。在他峭直峻厉的外表下,他的内心越来越慈和,看多了生离死别,他的心灵深处也常常被悲怆所弥漫,他清楚的明白,这世上只要有人,就少不了丑恶——凶残,欺诈,背叛种种复杂丑恶的人性,才使开封府的鸣冤鼓鼓声不断,他亦明白,开封府这些人即使日夜奔波,但能昭雪的亦不过是国朝之一角。皇上是圣明的,但朝廷积弊甚重,有时律法条文形同空设,开封府诸人竭尽全力,所能拯救的也不过是很微小的一小撮。但,只要他包拯活一天,他就要尽其所能撑起一片朗朗青天,至少,他能够庇佑向他求救的这些哀苦,悲痛的灵魂,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自己的理想。
现在的他越来越为苦主考虑了,也越来越被他们的眼泪和哀求打动了,人到老年,心肠会越来越软,他替他们周到的设想了一切,害怕这些受难的灵魂再一次受到炼狱般的伤害。
展昭的话把他拉回了作为一个司法高级官员应有的刚强和坚硬中,这个青年的话并不多,但是简练的几句就会清楚明白事情的脉络,包拯隐藏着对他的欣赏,又把目光转向公孙策。
“展护卫说得对,大人,这是唯一的方法。”公孙策亦道。
包拯望着明亮的月色,叹道:“天佑孝子,他如有这份勇气,想来上天不会负了他这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