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竹见展昭默然不语,又起了一丝惶恐,毕竟此案时日已久,唯一线索又在沙门岛。从汴梁到沙门岛,千里之遥,沙门岛又是连老百姓都知道,鸟都要绕着过的地方,难不成开封府为了自己,会上沙门岛去调查?
他低下头,凄然道:“展大人,如果有难度,小民也不强求,开封府要料理的案子这么多,小民的父亲是旧案了,小民也想过,冤沉大海的人多了,也不是家父一人。”他颓然道:“我终究是不孝了,待到九泉之下,我亲自向家父认罪便是。”
展昭没有说话,当欧阳竹以为他要失去希望时,方才听到展昭宁静的声音:“欧阳掌柜,开封府既然接了这件案子,只要有一丝线索,就会不懈的追索下去。展某不能承诺你此案必破,但是展某能承诺你,展某一定会尽力。”
他惊喜的抬起头,看到那双明亮的眸中,是清正和坚毅,亦有着淡淡的暖意,他早就听说展昭是南侠,他一直以为侠是慷慨激昂快意恩仇的,没想到展昭是如此淡然宁静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淡淡的几句话就让他感觉无比心安呢?那一身红衣,原来代表的是希望和温暖。
又是青青芦苇荡,乔安和张禄慢慢走到河边,天色已暗,乔安将张禄扶到船边,道:“师弟,你先避避风头,这条河通往中某县,你找个小客栈先住下。”
张禄并没上船,狐疑的看着他:“王正,你耍滑头,想让我走,一个人独吞翡翠如意是不是?”
“我哪敢?”乔安慢吞吞的道:“翡翠如意不是在你身上?”
“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别忘了,大雨天,是我和你一起向展昭下的手!你不要以为你救我我会感激你,你是怕我给展昭擒住,将你给供出来。王正,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你没变,你还是一肚子的坏水。”张禄瞪着三角眼,直视他道。
乔安没有理他,把船系了过来,依旧慢慢的,慢慢的,像个温和的老实人,也没看他的眼睛,芦苇的声音在阴天里被风吹得唰唰的唰唰的,他的头发和衣衫,也被风吹得飘起来,他边系着船边道:“师弟,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的日子就变成鬼了。”
“你原来心里就藏着鬼。”张禄不屑哼道。
“是的,我原来心里就藏着鬼,但我想做人。我做了三十五年的人,我以为可以好好的做人,师弟,你回来时,我对你是有负疚的,我想用我的余生来赎罪,日子虽然清贫一些,但我总要好好待你,自己不吃也要供你吃。”他依旧很平静的道。
“少来!”张禄斜着眼睛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是这么想的。但你不想让我安生,你还觊觎秀娥。师弟,秀娥是个好人,你不该想她。”他的口气很缓慢。
“想她怎么样?我在沙门岛,过的不是人的日子,我想女人又怎么样?”张禄口气蛮横道。
“天下女人这么多,你不该想她。”他依旧慢慢道:“你还不该将翡翠如意露眼。我把它砌在墙中这么多年,我把自己的欲望封了起来,可是你一来,我心里的野兽又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这一回,它们关不进去了。你说对了,我们下半生可以过好日子。”他直起腰来,平静的看着张禄。
“那当然,这玩意儿在汴梁脱不了手,到外省去,总能卖个好价钱!”张禄狞笑道:“大宅子,女人,银子都有了!”
“是的,但是这我们,是我和秀娥,不是我和你。师弟,你走不掉了,开封府的水陆城门都是你的画像,包大人已接了这件案子,展昭开始着手调查了。展昭心很细,也很机敏,没有线索能逃过他的眼睛。师弟,你死定了。”他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张禄看着他,看着他冷静的面容,忽然嗅到一丝死亡的滋味,他倒退着,道:“你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刀就刺入了他的心脏,速度那样快,手法那样准,他瞪着那把刀,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倒了下去。
乔安把刀拔了出来,擦干了血迹,然后从他怀中掏出翡翠如意,浮出一丝恶毒的笑容:“师弟,三十五年前,你就斗不过我,现在还是一样,你还是蠢的。”
他把他的尸身踢入湖中,然后,穿过芦苇塘,向城里走去。
他又是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