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1
“请问,这是展大叔的家吗?”
一个相貌清秀的和尚,身穿灰色僧袍,脚踏芒鞋,恭敬相问。
沈晗柔声回答:“小师父,我家夫君不在啊。”
雨,已经下了一天,他手执油纸伞,但衣袍上已有湿意,听到展昭不在,他眸中有微微怅然,仰望着粉墙上微微拂动的绿萝,一声轻叹:“我去衙门找过了,说是展大叔出外办案了。”
沈晗温和道:“小师父进来喝杯茶吧,暖暖身子。”
走过了绿意婆娑的天井,沈晗将他请到花厅,特意为他奉上上好的香茶。看着眼前秀丽温柔的女子,他的眼中闪过一缕惆怅。
那秀美恬然的面容,纯净恬谧的气质,和姐姐的偏执,激烈迥然相异。展大叔,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女子。
“小师父,你找我家大哥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和气的问道。
澄因将一直珍重执在手中的绿竹伞放在桌上,道:“这是给展大叔的,小僧带在身边很多年了,小僧即将远行,不便携带了。”
沈晗好奇的看着这把伞,制作精巧,分明是女子之物。看出了她眼中的微讶,澄因解释道:“这是我姐姐的。”
“小师父的姐姐是……。”
澄因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道:“连彩云。”
沈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顿时,这把雨伞变得十分触目惊心。那是大哥心头的伤,谁都不碰,可是这把雨伞,是否要把他心头的伤再次掀开?沈晗怔在此处,不知如何是好。
澄因见她沉默,合掌道:“展夫人,前缘已了。”
是,前缘已了,彩云已散。她默默的往澄因杯中又注热水,外面雨声潺潺,从屋檐垂下来,练成丝丝缕缕不断银线。厅中两人无语,只闻雨声连绵,都将目光集中在雨伞之上,片刻又移开,澄因默默喝着茶,听到沈晗轻柔的声音:“小师父,放心吧,我会将连姑娘的雨伞交到大哥手中。”
他,才放心。那样干净的女子,通体如琉璃,绝不会说谎。
2
往常展昭回家,沈晗准有一大堆的话说。但今日,默默为他更衣后,又拿来屋中穿的布鞋,他脱去靴子,沈晗用软布擦干,又将靴内用软布细细垫了,吸去潮气。
她始终没有说话,展昭倒是有些担心,温和问她:“晗晗,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慌忙摇头,展昭又用手试她的额,清凉一片,却见她的目光躲闪,不敢与他接触,分明是藏着心事。展昭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绝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喜怒都在脸上,但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展昭也不追问了。
吃饭时,她也是心不在焉,吃了一半,抬起头,小声的问道:“大哥,待会儿,你还要去书房吗?”
临睡前,展昭有临贴的习惯。有时,沈晗也在一旁看他临帖,但更多的时间,沈晗不去打扰他,明白他一笔笔写下来,也是要把一天的疲累,烦心都沉淀下来,让心恢复沉静与宁和。
展昭颌了颌首,沈晗又不说话了,认真的吃着饭。
“晗晗,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展昭搁下筷子,明亮的目光直视她,让她躲也无处躲。
她惘然抬头,眸光如淡淡轻云,默默看着展昭。展昭很少见到她这样的目光,藏着几许轻愁,几许心事,几许难言,俄顷,她轻声相问:“大哥,有些事,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有些事,是否已经忘了。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知这丫头在说什么。展昭温润一笑,拍拍她的头,道:“要看什么事。”
沈晗心里越加难过,澄因送来伞,是前物珍重,是大哥心中一段旧情,她不得不收下,但这是否是把大哥心中伤疤撕开,再剪一段萧索,又是让她煎熬。这左右为难,她实在不知怎么才好,一整天,听着萧萧雨声,那番踌躇,那番焦虑,无处可放。
大哥是长情的人,对他的一点好,他都会记在心头,何况,连彩云几番相救与他。大哥从不提起和连彩云的片言只语,但是马大嫂说过,大哥唯一的一次没有完成任务,就是为了她。
她复又拿起筷子,悄然无声,默默吃着饭。展昭见她不愿多说,也淡然一笑,不再问下去。
答案终于揭晓,在他书房中,一把雨伞端正放在他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