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摇头失笑,看着这碧色的衫子,在金黄的菜田中穿梭,仿若一只翩翩的蝴蝶。他眸中笑意更深,快步上前,握住她手腕,笑道:“晗晗,再这么闹,天黑都到不了张老伯家。”
“是闹吗?是闹吗?”她不服的一叠声的轻声唤道,又跃到展昭的背上:“要想快点,就背着我走。”
“别闹,田间有农夫。”展昭轻声道。
“怕什么?这儿又不是汴梁,又没人认识你。”沈晗笑道,又嘟着嘴道:“我走不动了。”
展昭无奈,只能背着她慢慢走,沈晗采了一束油菜花,不时的轻拂他的鼻端,道:“大哥,油菜花也有香呢。”又轻声叹道:“大哥,咱们一直这样,慢慢的走,慢慢的走,该多好。”
金黄的油菜花,明丽如阳光,那碧色的衫子,温软的像一个春天的梦,展昭稳稳的背着她,慢慢的走着,忽然明白了一句诗——只羡鸳鸯不羡仙。
2
展昭沈晗亲自登门送喜帖,又带了四色礼来,张老汉夫妇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怎么也不放他们离开,一定挽留着住一夜。盛情难却,再加上下午又下起雨来,这一阵雨又急又密,打得檐前哗哗作响,张老伯道:“展大人,我要留你,天也要留你,你看这阵大雨,你和小鱼儿雇不到车回去。老汉儿家粗茶淡饭,你别嫌弃。”
展昭忙道:“不敢,只是又要叨扰老丈和大娘了。”
“哪儿的话?展大人是大官,说实话,老汉儿是穷汉一个,骨头倒是硬的,再大的官儿,老汉儿也不会像那等势利小人一般的低三下四的。老汉儿是敬重展大人的为人,一点儿都没有架子,和和气气的,半点官气儿都没有。”张老汉又为展昭的茶杯注满茶,笑眯眯望着沈晗道:“那一年这么冷,也真是巧,本来下着雪,老汉儿夫妻也不准备打鱼了,也只是试试运气,哎,谁知,小鱼儿就爬到我们船上来了。”
张大娘慈祥的笑道:“可是把我们急坏了,姑娘腿上有伤,又发着高烧,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抓药的钱也没有,总算老婆子还有一双银镯子……。”
张老汉忙道:“说什么呢?咱们没做什么,是小鱼儿和咱们有缘。”
“对对,有缘。”张大娘笑道:“那时在昏迷中一直唤着大哥,大哥。咱们纳闷,大哥是谁啊?问她,昏沉沉的也答不出来,没想到,大哥就是开封府的展大人。这下子可是好了,和大哥都结成夫妻了。”
沈晗羞涩一笑,道:“大娘,我和你到厨房中帮忙去。”
“坐着,坐着,小鱼儿,今儿个你是客人,怎么能到厨房中去呢。”张大娘忙拦住她道。
“没事,做惯了。”沈晗挽起袖子,笑道。
新鲜的鱼虾,张老汉披着蓑衣现采的菜蔬,家酿的土酒,伴随着春雨潇潇,这顿饭格外的香。饭后,张大娘为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又特意到村头的小店买来一对龙凤喜烛,和一对阿福泥偶,放在房中,倒很有喜庆的样子。
静夜里,雨声潺潺,红烛的烛光颇为温馨,这张大床是张家祖辈留下,颇为宽大,倒像一艘船一般。被褥也有好闻的香味,在乡村的夜,听着雨声,倒是别有韵味。沈晗伏在展昭的胸口,看着这一对红烛高烧,橘色的烛光,温柔的在室内燃起暖意,她轻声道:“大哥,我怎么觉得,这才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一样的红烛,心情却大不一样。”
“晗晗,不好的都已经过去了。”展昭轻轻揽住她道:“以后便是岁月静好了。”
“岁月静好。”她微醺道:“这四个字真好,大哥,晗晗求的,就是大哥平安,岁月静好。”
她晚上也喝了点酒,终于撑不住了,在展昭的怀中,沉沉睡去。
展昭却无睡意,看着红烛渐渐燃尽,室内黑得不见五指,春寒料峭,雨声潇潇,却别有一股沉静醇厚的气息。怀中的沈晗呼吸细细,睡颜甜美如婴儿,她一向惊醒,今晚却睡得特别酣甜。展昭双臂不敢移动,生怕惊动她,这些天来,她难得有一场好睡。想起新婚之夜,她是独个儿睡在地板上的,那番奔忙劳碌,赤着双足,沾了一脚的泥犹是浑然不觉,展昭便觉心痛。白玉堂叹道,汴梁的新娘子,谁有这么辛苦。展昭更是满怀歉意。
岁月静好,自己真的能给她吗?还是一句空话。前路漫漫,多少艰险在等待,自己确实不知。还要她多少担心,多少焦虑,多少望穿秋水的等待。展昭心中一缕怅惘,又一缕浓浓歉然,侧过身,在她那半透明的耳垂上轻轻一吻,她似乎感应到了,甜甜一笑,又往展昭的胸口靠得更紧一点。听着这沉稳的心跳,睡得更加踏实了。
半夜里,风吹开了窗,雨飘了进来,展昭轻轻起身关窗,却见沈晗惶恐唤道:“大哥!”
展昭忙柔声道:“大哥在呢。”轻轻的拍着她,却见她双眼犹是紧闭,明白她又在做噩梦,却听她轻声啜泣,啜泣好久,方才静默无声。
白日里欢欢喜喜,还是有一份刻意压制的焦忧,惊慌,极深的不安全感,在梦中,她又成了那个孤独的不停寻找亲人的孩子。世界,在她眼中,隔着茫茫大雨,她急于抓住每一个亲人,但只见到了父母的背影。唯有那素蓝的衣衫,那剑眉星目,朗如秋水的眸光,就如澄澈的天空一般,柔和的笼罩了她,再也不会分开。
再醒来,已是清光满窗,曙色流动。展昭已倚在床头,唯恐惊动她,所以不敢起床,沈晗看到那垂眸含笑的目光,方忆起自己身在客处。
“今日起晚了。”她赧然笑道:“在家里都没睡得这么晚。”
雨后的菜蔬的香,花草的香,伴着泥土的香,扑鼻而来。沈晗起床梳洗,打开窗,见到红日已经升起,回眸向展昭笑道:“大哥,我们吃好早食就回去吗?”
“我记得梅县有座山,名字不太好听,唤作兔子山,但景色倒很秀丽。时间还早,早食过后,我们就去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