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展昭明白她又喝酒了,无奈的点亮了灯,将茶递过去,道:“茶是冷的,醒醒酒。”
灯下的林碧薇,俏丽无比的眉目间气韵流动,没有了往常的乖戾,倒好像小了几岁。
她喝了一口茶,歪着头看着他,带着三分戏谑,展昭给她看得赧然,微微侧过头去。只听她道:“没带那□□?嗯,还是展昭英俊,剑眉星目,那股英气,不知迷倒多少姑娘。”
展昭知道她说话古怪,也不接她的话,想着怎样子才能请她走。她看展昭冷淡,甚感无趣,却发现了桌上的步摇,便拿在手中仔细观赏,从展昭眸中看到了一丝紧张,便带着几分酸意道:“怎么?我看看你就紧张了?”
展昭只能沉默。她捏住步摇,随意的旋舞着,看着那珠串摇荡,发出轻微的脆响。展昭见她对待步摇如此随意,仿佛见到沈晗漆黑双眸中露出焦急之色,不禁蹙紧了双眉。
她敏感的捕捉到了展昭眸中的痛惜,道:“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冲霄楼的箭阵都不曾有半点失色,怎么,动动你未婚妻的步摇,就紧张成这样?大不了,我赔她一个。这种步摇,比它好一百倍的都有。”
展昭双眉微蹙,嘴唇紧抿,下巴的线条顿时冷硬。过了片刻,才冷冷道:“她,心性皎洁,非是贪图虚荣,爱慕珍宝之人。”
林碧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怒道:“展昭,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拐着弯儿的骂我贪慕虚荣是不是?”
展昭宁静地看着她,道:“展某,只是阐述自己未婚妻的心性,并无半点看轻王妃的意思。”
展昭这话滴水不漏,林碧薇倒是无法反驳。她一向以容貌自负,对于她千娇百媚的容颜,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只要她微微一嗔,哪个男人不如蚁附膻?偏偏这个展昭,冷冷如苍松,有理有节,拒她于千里之外。可越是这样,她对他,越感兴趣。
他就像一个谜,也像深邃的大海,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梢,略长,和非常深刻的双眼皮,勾勒出这双眼睛的明亮和英气。大多数时候,这双眼睛的眼神是平静的,淡然的,但是林碧薇读出了,这双眼睛中,隐藏着的巨大的热情,和悲悯。这个男人的眸中,有深刻的悲悯,包括对她,他也有这样的悲悯。这让林碧薇很别扭,她不喜欢这样的悲悯,好像她是个很可怜的人。
她不可怜,她可怜什么?男人玩她,她也玩男人。大家各取所需,她过得很快乐。夜夜笙歌,朝朝艳舞,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中,这琳琅的金粉世界,堆砌成她的城堡,他们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有什么不快活的?快活就是什么?就是醉生梦死,就是酒池肉林,就是尔虞我诈,就是假惺惺……。就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但是,为什么她要常常把自己灌醉?为什么她但愿自己醒不来?为什么她一直要在夜里哭?为什么,孙大人对她说:”碧薇,污泥之中,也可有青莲。”
她摇摇头,摆脱那些沉重的情绪,看着面前这张刚毅英俊的脸,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因为她的美色,而稍稍假以辞色的,便自己找台阶下,道:“都说南侠是谦谦君子,我看你脾气倔得很,也硬得很。”
她这一句,倒让展昭想起沈晗的话:“大哥就是倔脾气,你要做的,谁挡得住?”
展昭不禁浅浅微笑了一下,这淡如春风的笑容,立即化解了他脸上硬朗的线条,而转为略带孩子气的纯真和温润。看着他的笑容,林碧薇有些微怔,但只是片刻,她眸中一丝柔软便转瞬即逝,将步摇递于展昭道:“谁稀罕!”
展昭小心的将步摇珍藏于怀中,忽又想起什么,掏出耳环递于她:“你的。”
林碧薇若有所思的看着耳环,眼波流转,柔媚笑道:“不给我戴上?”
展昭收敛了笑容,薄唇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眸中淡淡的温润,也退去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漠的寒意:“王妃,夜已深,展某也要休息了。”
这是明确的下逐客令了。林碧薇无趣的站起,忽又转身笑道:“信不信我会帮你?”
展昭苦笑一下,没有回答。林碧薇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宝石一般的潋滟,略有些遗憾地说:“你这个人——为什么一点软话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