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月圆之夜，颜查散忑忐不安的呆在襄阳王府的西套院中，他坐立不安，一杯热茶已经在旁放凉了，但是还没饮半口。

这是个十分香艳旖旎的房间，房内的玉香炉，点着缕缕百合香，淡紫色的帐幔，用一双雕着鸳鸯交颈的玉钩悬着，小几上的龙泉青瓷觚中插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芙蓉花，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的纯羊毛地毯，靠墙有一画着顾恺之仕女图的屏风，屏风内是雕工精细的牙床，上面已经铺好了苏杭绸缎的被子，流光溢彩的丝绸，很是惹人绮思。

颜查散不知襄阳王召他来此，是何用意。他拒绝了拜匣中的千两黄金，也在不安的等待襄阳王的下一个手段。展昭给他的建议是虚以为蛇，他惊惶的发现，和襄阳王周旋，真是一件胆战心惊的事。颜查散的性子是有些迂阔的，是一板一眼，也是相当谨慎的。仁宗派他来襄阳，看中的就是他的谨慎。

他在房中来回踱着方步，亥时，门被推开，一双美艳仕女双双进来，手中托着盘，装着酒菜和果子，一样样放在桌子上。他忙道：“姑娘，姑娘请拿回去，颜某吃过了。”

仕女对望一眼，吃吃笑着，依次把酒菜放得整齐，这时，一个柔美入骨的声音懒懒的响起：“吃过了，就不能陪着碧薇再喝一盅吗？”

林碧薇穿着雪白的罗裙，披着豆绿色的轻纱，堕马髻轻轻挽就，薄薄施着脂粉，虽是通体无装饰，但那一段艳光，逼人而来，照得满室皆春。

颜查散听她自称碧薇，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行礼道：“颜查散叩见王妃！”

林碧薇淡淡笑了，玉手扶着他道：“书呆子。你看，今夜的月色很好，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颜查散把头摇成拨浪鼓，直道：“不可不可，礼不可废，男女尚且有别，何况王妃与我？王妃，请自重！”

“自重？”一缕讥诮的微笑浮于林碧薇的唇边：“这两个字，我早就忘了。颜大人，我是风月场上打滚的人，一辈子玩的，就是男人。男人呢，也爱玩我。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男人，颜大人这样的，就很可爱，我很喜欢。”她自己喝了一口酒，又把酒杯凑到颜查散面前，妩媚笑道：“颜大人，这酒好得很。你喝一口。”

颜查散连忙挣脱，扑到门前，急切地要推门而出，奈何门已被锁住了。这一急，非同小可，他大力打着门，从左边拍到右边，又用足吃奶的力气向外使劲的推着，可是他很快颓丧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林碧薇镇静的喝着酒，饶有滋味的看着他狼狈焦急的样子，咯咯娇笑道：“颜大人，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飞了。来，过来喝杯酒。”

颜查散满头是汗，声音颤抖，道：“王妃，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成体统。王妃的名节要紧，求王妃放颜某出去！”

林碧薇闲闲的喝着酒，笑道：“放你出去，我不舍得啊，出去了你就要死。颜大人，你说，我舍不舍得呢？你这样清秀的一个人，我得救你啊。颜大人，是嫌碧薇貌寝，不能侍奉大人？”

颜查散擦着脸上的汗道：“王妃貌若天仙，但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人得讲礼啊。颜某也是读圣贤书的，不能亵渎了读书人三字，做出这连畜生都不如的事。王妃，求求你，放颜某出去吧。”

林碧薇一双明眸往他看去，眸中有淡淡讥讽笑意，随后，脱去外面雪白纱衣，露出桃红色小衣和粉红色绸缎六幅裙，娇媚笑道：“今夜，碧薇还真不能放颜大人出去。颜大人，你就从了吧！”

颜查散被她步步紧逼，躲闪不及，倒在牙床上，脑海中蓦的闪出两句诗，他也不知这诗是何用意，脱口而出道：“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

林碧薇蓦地怔住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理好衣裳，坐在桌前，冷冷道：“这两句诗，你从哪儿来的？”

颜查散立刻意识到这两句诗能够帮他摆脱今日困境，他坐在圆凳的一角，小心道：“这是孙大人留下的。”

“孙大人？”林碧薇的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悲伤。她喝了一口酒，道：“孙大人还留下什么没有？”

颜查散一向迂腐，此时紧急关头，他的脑筋倒转的极快，想到这诗句带着一个“碧”字，而刚才，她自称“碧薇”，便信口胡说道：“孙大人还留下一封信，说王妃是个好女子。”

“喔？”林碧薇的眸中，慢慢浮上烟雾一样的怅惘，她望着那昏暗的灯火，声调中，带着一丝颤抖，道：“孙大人信中，具体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