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襄阳城一条冷僻的巷子,巷尾,有个不起眼的酒馆。展昭掀开素色门帘,那在柜台前打着算盘的老者,微微向他颌首。
他直进入后厨,有扇小门,隐于后厨密处,推开门,便是一条蜿蜒楼梯,沿着上去,有一扇玄色木门,里面,是四壁落白的房间,唯有一桌,几张凳子,无窗,所以大白天的,也亮着灯火。
那里面已闲闲坐了一人,雪白衣衫,两眉斜飞入鬓,一双漂亮的凤眼,含着几缕不羁,几缕悠然。展昭放下巨阙,浅浅一笑:“泽琰。”
白玉堂丢了一颗花生在嘴中,又喝了一口黄酒,笑道:“臭猫,若不是你唤我,还真认不住你这张皮。”
是包拯将他从陷空岛唤来,展昭孤身在襄阳,包拯总放心不下。虽然各路人马已经潜伏,但,展昭还是需要一个肝胆相照的帮手。虽事极隐秘,包拯,依然如实相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白玉堂单刀直入问道。
展昭微微摇头:“茫无头绪。简亮隐瞒了很多。”
白玉堂暗惊,这意味着,展昭面临的危险在暗暗堆积,他喝了一口酒,默然片刻,忽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平安符给展昭,道:“小鱼儿要我给你的。她说,这次是相国寺的主持亲自开的光,比上次的还要灵验,嘱你贴身带着。”
展昭接过来,眸中,闪过一抹温润,又微讶:“你怎么遇到她的?”
“你出来没几日,这丫头便自个儿从常州回来。见到我在,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你别说,她有时还真聪明,一点也不问你去哪里。”白玉堂笑道:“如她追根究底,我倒是不知如何搪塞。”
展昭微微一笑,细细将那平安符收好。
白玉堂又道:“对了,小鱼儿让我带给你时,说的是,我家大哥。”他的凤眼里闪出捉狭的笑意:“好像,你们的关系不一般了?”
一缕暖暖笑意,从展昭的眼底眉梢浮出,他剑眉微微一扬,眸中光华淡淡闪烁,然后,浅浅喝一口酒,平静道:“我们定亲了。”
这对于白玉堂来说是个新鲜的消息,也是个愉快的消息,他立刻神采飞扬道:“这么好的姑娘,就被你骗到手了。不过,展昭,你们俩的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你刚,她柔;你一天也不见得说上一句话,她半盏茶的功夫就说了一堆话;你心思缜密,她大大咧咧;你什么都在心里,她什么都在脸上。你们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搭伴过日子的人。”
展昭唇角深深一扬,露出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听到沈晗,便有一朵花在心头慢慢的绽放,便有深沉的甜蜜的暖意,他很愿意,很愿意白玉堂这样调侃,这样说下去,但是时间紧迫,必须拣要紧的说。
他急速的和白玉堂定了计划,道:”我必须取得赵爵的信任,简亮一直未接近冲霄楼,什么缘故,我还未参透。但至少,说明赵爵对他有忌惮。赵爵的心思很深,这一条计策也许是帮助我最快能接近他的法子。“
白玉堂认真的听着,颌首道:“听你的。”
“计划必须周密,不可有疏漏。这是很险的招。”展昭又道:“还有,春妮在襄阳。”
“春妮在襄阳?”白玉堂惊道。
“是,襄阳是她夫君范阳的故乡。她在这儿为他守节。”忧色,渐渐从展昭眉间溢出:“我已见过她,当然,她没认出我。她的处境很危险,我看她几次向襄阳王提出要回汴梁,都得到了否决。她,也许已被控制。泽琰,你要设法救她出来。如果我不能顺利拿到盟书,襄阳或许会有兵燹之灾,到时,襄阳成了铁桶一般的困城,她更是插翅难飞。”
“我明白。”白玉堂答道,又问:“那你自己的退路,想好没有?展昭,你不一定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他双眉紧蹙,神色焦忧,满是为展昭的担心。
“没有时间想。”展昭摇首,沉思,从他的浓眉间缕缕的析起。
”只有进没有退,不是求全之法。“白玉堂急道。
展昭侧首,沉默的看着烛火,随后,缓缓道:“此事,原本十分机密,官家于我细述时,我已知,九死一生。根本,不能求全。”
“那你还接受?你傻不傻?你要是有事,小鱼儿怎么办?”白玉堂瞪着一双凤眼,愈发的急躁。
“与她定亲前,我不知此事。现下牵挂的,唯有她。”展昭长叹一声,道:“但事情总要有人做,襄阳一事,事关重大。若襄阳王事成,义阳三关一开,外敌长入,中原必将遭劫。若展昭取不到盟书,今上只能命令强攻襄阳,襄阳的黎民百姓,又将生灵涂炭。展昭每一思至,只觉肩头重担,重逾万斤。个人的安危,根本无法考虑。”
白玉堂听他如此说,也觉无言,半晌,才重重喝了一口酒,道:“你们家小鱼儿跟了你,反正倒霉了。”
两人同命,千万珍重。他答应她平安回来,但愿,不是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