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忠喜道:“在厅里候着呢。大少夫人,快去见他们吧。从苏州赶来的,可是舟楫劳顿。”
展大嫂淡淡道:“我知道了,忠叔,急什么?沈姑娘到了常州,咱们不能帮她当客人待,那就是自己人了,是不是?”
展忠可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憨直的点头道:“那是那是,二少爷带她来,一定是来拜见大少夫人的,和二少爷的名分,也一定是定了。”
展大嫂心中越加不是滋味,点点头道:“既然名分已经定了,那就是展家未来的小媳妇,公公婆婆都不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尊长,也有责任□□于她。”
展忠有些惶恐,展大嫂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最是刚强能干,不知如何□□沈姑娘。看着那水灵灵的姑娘进了展家的门,已有几分瑟缩,展忠已觉心痛,再怎么说,第一次来展家,怎么也是客,大少夫人怎就要“□□”了呢?但是大少夫人性格倔强,展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道“是”。
从踏进展家的第一步起,沈晗就开始坐立不安。在路上鼓起的千百种勇气,一进院子,就消失殆尽。说实话,沈晗对于展大嫂根本无招架之力。展大嫂和开封府众人完全不一样,开封七子虽然惩奸除恶铁面无私,但同时,也都是热血豪情的汉子,她在开封府是如鱼得水,蓦然来了个展大嫂,是让她百般的不自在。
她撅着嘴看着展昭,张开口,无声的画出嘴型:“坏大哥。”展昭温和的笑笑,将面前热茶推给她,她摇摇头,低声道:“紧张死了。”
展昭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眸中的温润,水一样漫漫溢开。她似乎心安了不少,左右环视,看到展牧的字,站了起来,和展昭并肩看着,一字字的念着,赞道:“大哥,展爹爹好有学问,这是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嗯,这是展爹爹的落款,”她很认真的读道:“展牧。”
展昭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有趣,笑道:“认识不少字,不错。”
沈晗看展昭又在打趣自己,气得耸耸鼻子道:“五柳先生我都能背出来,大哥又小看人家。”
展昭笑道:“不敢不敢,沈大小姐学问渊博,在下佩服。”
说说笑笑,沈晗倒是忘了害怕,又恢复了活泼的本性,看到天井里的井,又跨了出去,对着井左看看右看看,只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水中,再一见,边上又多了一人。两人不禁相视而笑,却听后面有淡淡声音道:“熊飞回来了?”
展昭忙迎上前,恭敬唤道:“大嫂。”
“哎。”展大嫂应道,见他素蓝衣衫,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神采奕奕,微微上扬的唇角是温文尔雅的笑,沉静的眸光中,写的都是自己的尊重,心中也有几分欢喜,温言道:“从汴梁赶过来,一路上辛苦了吧。早食吃了没有?”
展昭颌首道:“和沈晗在路上用过了。沈晗,见过大嫂。”
沈晗站在展昭身后,见展大嫂冷冷看着自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低声唤了声:“大嫂。”
展大嫂几乎不易察觉的颌了颌首,声音没有温度道:“沈姑娘,路上辛苦了。”
展昭笑道:“大嫂,我和沈晗这次来……。”
展大嫂不待他说完,便道:“熊飞,你的来意大嫂知道了。你们能来,大嫂很高兴,沈姑娘我也不把她当做外人了。熊飞,婆婆在世时,如何操持家务,你是知道的。我嫁过来时,第二天就脱去嫁衣,随着婆婆三更睡,五更起,纺纱织布,粗活细活,什么都做。那时你大哥在外做生意,家里还有几亩田,咱们妇道人家只能雇人种。天不亮,我就得和婆婆一起,给短工生火烧早饭,怕耽搁了人家吃饭,干活不花力气。沈姑娘,我知道也不是娇滴滴的,你们来的这几天,我正好也手把手的教她。沈姑娘,既然你说路上不辛苦,大嫂也不客气了,你随我到厨房,去把午食给煮了。”
展昭略略踌躇,还是为难的开口道:“大嫂,沈晗前段日子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刚痊愈,不宜操劳。”
展大嫂沉默了片刻,道:“妇人操持井臼,治理厨下,原都是本分,是分内之事。我嫁过来时,婆婆的身体已经衰弱,可是她老人家没到不能动弹,那是绝不肯躺在床上的。我生下兰儿,未满一月,便在厨房中做事。熊飞,你们还未成亲,你就这样护着沈姑娘,不是明理之举。非是大嫂托大,而是展沈两家,大嫂是你们最亲的尊长,□□你未来的媳妇,那是大嫂该做的事。”
听到展大嫂这样说,要是再护着沈晗,那便是不明事理的一味宠溺了。展昭眉心微蹙,微微侧过身,不忍的望着沈晗。沈晗轻声道:“大嫂,我随你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