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接过,放于一边,淡然笑道:“婉罗姑娘费心了,展某惭愧。但展某日常查案,奔波于市井之间,山野之中,还是皂皮靴合适,这么好的缎子,别让展某糟蹋了。”
他说得入情入理,语气平和,婉罗虽感微涩,但还是柔顺一笑,道:“是婉罗疏忽了。”
董夫人拿起鞋子,见针脚细密,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颇费心思,赞赏道:“这鞋子做得好,没想到方小姐是大家闺秀,竟然也会做这样的活儿。”
展大嫂笑道:“夫人,不是我夸自己的妹子,这孩子不但是琴棋书画都精通,而且针黹女红那是样样都行,谁将来娶了这个姑娘,可真是大福气。最难得的是,性格极好,脾气极柔顺,又是知书达理,娴雅大方。”
董夫人笑道:“那是,而且长得又是这么好看,秀外慧中,可不都是全了?”
众人热热闹闹的说笑着,又多谢着展大嫂精心挑选的礼物,厅堂内兰烛高烧,亮若白昼,人人脸上皆是开心的笑颜,唯有展昭,注意到沈晗默默的离开了,轻轻的跨过门槛,茕茕孤独的往那曲折走廊绕去。雪,依旧片片无声落下,落在两旁的枯枝上,倒如琼枝一般。冷冷月色,映着雪光,照得世界如玉宇澄清,她慢慢的走着,冰冷的泪,无声的滴落,第一次感到,自己只是开封府收留的孤女。
到了房间,她关上门,把那冷冷雪花都关在外头,然后点上一支小小蜡烛,伏在桌上,看着烛光明明灭灭,照着她的泪眼,心里难过无比。原来,开封府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在姑苏吗?那里已经没有爹娘了,只有一个楚叔在看着房子。三进的庭院,到了晚上,黑灯瞎火,连一盏灯火都无。在庐山吗?师父也不要她了,茫茫天地间,原来她是没有家的人。她越想越难过,痴痴的看着烛火,那烛火灭了,她又拔下头上的簪子,拔了一下烛芯,烛火又明亮些。她反反复复的拨着烛芯,直到手被微微烫痛,方才住手。
门被打开了,展昭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进来,肩头被雪花濡湿了一两片,笑道:“傻丫头,躲在这里干嘛?”
“大哥!”沈晗先是惊喜唤道,但旋即,眸中清光微微黯淡:“你不陪着展大嫂啦?”
“大哥知道这里有只馋猫。”展昭温厚笑道:“都是给你的。”
都是常州的特产,寸金糖,麻糕,桂花糖,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沈晗摇摇首,转过身子,撅着嘴道:“不稀罕!”
展昭知道她爱吃甜的,白玉堂从姑苏带来的酥糖,她一天能吃掉半盒,晚饭都吃不下,现在这神情,分明是赌气的成分,他在沈晗身边坐下,宽厚笑道:“大嫂疏忽了,并不知道开封府有个小鱼儿。”
“她不是疏忽!”沈晗立刻道:“她不喜欢我!是存心把我跳过的!”
展昭默然片刻,道:“小鱼儿,大嫂性情或许和开封府的人有些不一样,有些固执刻板。但大嫂守节抚孤多年,在常州一人支撑展家门户,在展昭的心中,大嫂是视同父母一样的尊长,展昭很是尊重感激于她。大嫂在汴梁的这些日子,展昭还望你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委曲求全一些。”
展昭一向宠爱沈晗,很少用这样郑重的口气和她说话,沈晗明白展昭最重情义,孟师父的突然身亡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此次展大嫂来汴梁,展昭视她长嫂如母,怎不竭尽全力回报恩情?她懂事的点点头,低声道:“我听大哥的。”
展昭的唇边,浮起温暖欣慰的笑容,打开一包酥糖,递于她:“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沈晗心里,还有着不快,但是抵御不了酥糖的甜香,边吃边道:“难吃死了!常州的酥糖最难吃,不给我,我一点都不稀罕。这一次,我可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吃的。”又秋波流转,扫过桌上的一大堆甜食,小嘴微撅道:“这些都是难吃死了的常州甜食,不过,既然大哥非要我吃,那我就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