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身穿淡紫色丝绸袍子,腰束着紫玉腰带,月白色幞头,风采宜人,相貌俊美,如秋日朗朗下的一抹月色,他的笑温和雅淡,也如月色一般宜人。嘘寒问暖,都是恰到分寸,既显得真诚又不做作,让吴玉媚和张荣祖都觉得舒服。
还带来了一些杭州的特产,也有给吴玉媚的杭锦。杭锦颜色清雅秀丽,又光彩夺目,有别的锦缎不能比的雅致高贵,吴玉媚喜逐颜开,一个劲的道:“这怎么敢当?怎么敢呢?”
“哎,”明澄笑道:“张夫人高贵美丽,风度绝佳,您不配,还有谁配?”他又把锦握在手中,然后放开,那杭锦便如水一样的漫开,只觉眼前春色斑斓,仿佛百花盛开,蝴蝶翩迁,光艳动人,一室皆春。屋中之人只觉目眩神迷,吴玉媚结结巴巴道:“恐怕,恐怕娘娘那儿也没有这么好的锦缎吧?”
明澄淡淡一笑:“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杭锦的,也是要风度气质都能配得上的,这衣服和美人,就仿佛宝剑与壮士,也是要明珠投怀,有缘者得。”
这几句不落痕迹的恭维顿使吴玉媚春色满面,对明澄的好感立刻加了十分,像张荣祖说的对,展昭这样只认公理,清冷峭立,不苟言笑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识情知趣,会做人又会说话的朋友?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嘛。她亲热笑道:“小王爷在这儿用餐吧,我们府上简陋,当然比不得王府上档次,但是也粗可入味,小王爷别嫌弃。”
“不了,”明澄笑道:“我今日还有两个朋友,等着我一起吃饭。对了,不如张公子同去?那地方倒是选得很好,在梁园内。我两个朋友也是极有情趣的,而且都很漂亮喔。”
梁园,在汴梁东南,景色十分秀美。亭台楼阁,茂林修竹,曲水流觞,奇果佳卉,错杂其间,更令人流连忘返。张荣祖已是多日未出门,本来就郁闷得很,听到明澄在梁园设宴,又有美女作陪,怎么能够按捺得住?立刻表示要去。
吴玉媚犹豫道:“你又不能行走,到了那里,且不是扫了小王爷的兴?”
明澄和蔼笑道:“这倒是无妨,我让人用软榻抬着张公子到马车上,让马走得慢一些也就是了。外面秋色正好,阳光灿烂得很,这样的春秋佳日,是阳春召我以烟景,况有美酒佳人,更是一乐,张兄莫错过了。”
给明澄这么一鼓动,张荣祖更是心急难捺,虽然吴玉媚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他也不顾不管,执意前往。张尧佐又不在家,也没人拦得住他,吴玉媚也只得由他去了,只是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儿子,千万不能站起来,一定要忍住!”
“知道知道!”张荣祖哪里还听得进去,早就心神不定,急急的要往梁园去。
梁园位于汴梁东南,地处幽静,此时正是深秋,园中各色菊花均已开放,菊香悠悠,天色淡远,张荣祖一到此,便觉得心胸为之一爽。明澄含笑引他到一厅内坐了。只见此厅俱为楠木,雕梁画柱,极为精巧。此时又以淡粉色丝质帷幕轻垂,再加上几盆名贵菊花,端的是淡雅和谐。此楠木厅分为鸳鸯两厅,明澄与张荣祖在一大厅坐了,厅中设一圆桌,上有精致菜肴。有酒醋三腰子,江瑶,莲花鸭签,燕鱼,百易羹等,并有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芳香酽酽,色泽如流霞,但是望一眼已是醉了。说实话,这些天张荣祖让展昭看得怕了,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今日见到佳肴美酒,禁不住的馋虫大动。
楠木厅外是是一条人工挖出的河流,夏天时遍是荷花,此时秋深,荷花已凋,但清水粼粼,鱼儿悠然,倒影垂波,岸边树叶未老,依旧郁郁葱葱,坐在这厅内,视线正对着这一汪碧水,顿使人俗虑皆消,心胸豁达。
张荣祖喜道:“小王爷,你还真会选地方,这地方可比汴梁城里的酒楼好多了,我一看就开心。哎,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是闷死了。”
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明澄淡然一笑:“张兄,养病嘛,总是要多些耐心。张兄这腿,不是不能行走吗?不知小王今日所备菜肴,有无忌物,与张兄伤口不利?”
“没事没事,”张荣祖忙道:“其实这伤口……。”后半句他咽了下去,欲说又止。
明澄看看他,微微一笑,并未追问下去,客气道:“张兄请入席。”
张荣祖被两位健壮奴仆抱着坐到桌前软椅中,明澄静静地看着,眼神很是平和,待到他坐好,明澄的眸中方有同情之色,为他叹息道:“张兄,看来你的腿伤是不轻啊,起居也很不方便。”
“可不是,”张荣祖道:“这次可被沈晗害苦了,这丫头片子,别看是个女的,手劲还很大,狠狠一刺就成了这样子,这条腿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恨那展昭偏认为我是装的,每日到府中盯着我,看得我是芒刺在背。不过小王爷,我的腿就是这样子,他再看,也起不来是不是?”
明澄微微一笑,亲自为他斟了一盏酒,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世上之事,就是真真假假的轮转,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且老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有时候开封府包拯虽是明察秋毫,但也不一定每个案子都破得了。但是包拯和展昭,都有一个倔脾气,不管对和错,都要把案子盯到底。可是这一次,他们也许看错人了,展昭可能心急,所以想法多了些,张兄莫要放在心上。”
“对对,”张荣组笑道:“展昭这人,难缠得很,幸好他今日有事出去了,否则我怎么有如此的好运气,和小王爷能够在此畅饮,一叙契阔?”
明澄端起酒杯,劝了他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笑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张兄,今日不醉不归!我遍观汴梁,唯有张兄是知情识趣不落俗套之人,又是贵妃娘娘的堂弟,我赵明澄今后依仗张兄的地方多得是,张兄要赏我个面子喔。”
张荣祖心头一喜,也是一松,又有些洋洋得意,心道:“我想璐王怎么会约我喝酒?又大包小包的送了这么多礼物,原来看中的还是我堂姐的地位。也是,他虽是周王之子,但八王爷年事已高,没准哪天病老归西,他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堂姐是今上最宠爱的贵妃,这枕边风一吹,可比什么都来得牢靠。”这么一想,他的戒备又放松几分,端起酒杯,惬意的喝了一大口。
他的神色变化,由戒备到放松的层层递进,都落在明澄眼中。明澄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又敬了他一大杯酒,神情之间甚是恭敬。张荣祖亦笑纳,并大赞这酒美味,又问道:“小王爷,你不是说还有两位朋友?怎么没见他们?”
明澄含着深意一笑,道:“是,是两位很漂亮的朋友,只是她们见到你有些怕。”
“怕?怕我作甚?”张荣祖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