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望着公孙策忧伤的面容,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徐徐喝了一口酒,缓缓转着酒杯,似在欣赏杯壁琥珀色的美丽酒液,半晌,方淡然一笑:“这对展昭来说,未必是坏事。展昭在开封府十年,不但辛苦,也受了不小的委屈。江湖那几年都在传展昭做了公门的……,这几年这流言才平息下来。趁着这机会,他和小鱼儿去崖州,也可摆脱公门中的约束,虽然艰苦一点,但是宦海和江湖的风波都影响不到他,小鱼儿也是他心爱之人,做一对神仙眷属,天地之间一沙鸥,自由自在,鸥水相亲,乐在其中。回来后潇潇洒洒的行走江湖,可以彻底摆脱他身上的那些负担,白玉堂看来这倒是件好事。”
公孙策没想到白玉堂竟是这番言论,他沉默片刻,揶揄一笑,道:“这些年,白大侠虽然和展护卫任气使性,为着展护卫御猫的封号心中不平,多少次找展护卫比个高下,但公孙策一直以为,白大侠心中是感佩展护卫的,展护卫虽然口中不言,但心里也是把白大侠引为知己的。现在看来公孙策的看法有偏颇之处,若论对展护卫的理解和相知,也许白大侠并不及小鱼儿姑娘。”
白玉堂自负侠义,孤高清傲,没想到公孙策竟说他不如沈晗懂得展昭,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也不顾公孙策的面子,冷哼一声道:“听说公孙先生是再世诸葛,却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小鱼儿那个小丫头片子未经世事,懂得什么?”
公孙策并不与他争辩,心平气和道:“白大侠,你可知何为世间第一等的聪明?”
白玉堂哂笑道:“第一等的聪明就是你公孙先生这样,运筹帷幄,足智多谋,谁都逃不过你的掌心。”
公孙策笑道:“白大侠此言差矣,第一等的聪明有两种。一种是历经世事沧桑,看尽人情冷暖,洞晓人性幽暗,但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惜牺牲小我,救苍生于水火,这是大聪明大慈悲;还有一种就是心上本来是明镜台,不惹半点尘埃,世事如何熙熙攘攘,红尘如何纷纷扰扰,她却依旧清澈如昔。这等聪明之人心如莲花,柔软芬芳,你莫要以为她不会看世事,只是万花丛中过,她不会沾半片叶子,是大道至简之人。”
白玉堂摇首,喝了口酒道:“公孙先生是读书人,什么话到了你口中都是兜兜绕绕,好像老和尚说话一般,云山雾罩。”
公孙策和蔼笑道:“公孙策的意思是,小鱼儿姑娘其实有一双看得很清亮的眼睛。她在三审中服罪,完全是为了展护卫。她明白展护卫的志向,她是不让展护卫再为她的案子烦心下去。白大侠,展护卫入公门十年,辛苦当然有之,委屈当然亦有之,但展护卫心中光明坦荡,又且是会被风雨击倒之人?江湖的日子当然逍遥,但绝非他的鸿鹄之志。这一点,小鱼儿姑娘比白大侠看得深看得透,所以公孙策冒昧说,白大侠对于展护卫的了解还不及小鱼儿姑娘,还望白大侠莫要见怪。”
白玉堂苦笑道:“经公孙先生这么一分析,还有几分道理。不过他的鸿鹄之志又怎么样?他所奉为圭臬的律法又怎么样?还不是让人栽赃陷害?皇帝老婆一句话,开封府白忙活了半天。”
白玉堂说话向来无拘无束,和公孙策刚开始还有些客气拘谨,喝了几杯酒,率直本性显露无疑。公孙策听在耳中,长叹一声,道:“确实,律法有疏漏之处,执法之人更有执法之人的难处。这一次,小鱼儿姑娘的这件案子,开封府也很无奈,很被动,展护卫这样离开开封府,大家心里都觉得不是味道。这就是公门中人不及白大侠自由的地方。”
白玉堂一听就来劲了,眉飞色舞道:“要是换了是我心爱的女人遭受此难,我早就一刀把大牢的门劈开,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通缉我又怎么样?我潜到皇宫把那女人吓上一吓,警告她几句,看这娘们还敢作祟?还敢天涯海角的通缉我?这些什么王公贵族,都是草包一个,没种的人!展昭心里也看不起他们,只是身在公门,左一个律法,右一个规矩,不自在得很。”
公孙策笑眯眯道:“白大侠说得很对,这些事,如果展护卫还在江湖,一定会这么做。”
“猫儿太窝囊!”白玉堂摇摇头,道:“不自由得很!”
公孙策依旧笑眯眯的:“展护卫是执法之人,有些事,展护卫做不得,白大侠可以做得。白大侠,你说是不是?”
白玉堂还在琢磨公孙策的话,公孙策已起身,拱手道:“白大侠,已是深夜了。公孙策和白大侠一番畅谈,不觉间,已有二更了。白大侠切莫将公孙策的话放在心上,早些安歇为好。”
待公孙策离去之后,白玉堂越想这事,越觉得展昭受的气太窝囊。要辞官,也不该为这事辞。眼看着展昭就要和沈晗远走崖州,而那个贵妃娘娘倒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逍遥自在得很,这事如何能让她得逞?作恶之人还这般春风得意,展昭赤胆忠心却落得这个下场,这口气无论如何下不去,如果不去教训这个女人,白玉堂枉称侠义!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回想起以前进宫盗宝的路线,可是这九重宫阙屋宇万千,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如蜂房水涡一般,静硕阁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忽见窗口飘进来一张纸,白玉堂起身捡起一看,是内宫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