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公孙先生,今儿个真是难得,让白玉堂不敢当。”白玉堂看到公孙策亲自端着酒壶和菜走来,忙接过,略有些受宠若惊。公孙策在开封府中受到众人的尊重,他虽温和,对待白玉堂也很是客气,但白玉堂一直觉得和他是有距离的。说实话,白玉堂觉得公孙策是有些狡猾的。白玉堂以他江湖人的眼光来看,公孙策和展昭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话很少的人,但是展昭话很少是因为展昭的内心是孤独的,展昭做事是不需要人懂的,展昭骨子里是个很高傲的人,但展昭很真诚,是个不需要设防的人。但是公孙策话很少,白玉堂得出的结论是公孙策从没停止过琢磨人,肚子里有一把算盘,如果公孙策想要算计人,很少有人躲得过。所以白玉堂见到公孙策满脸笑容的端着酒菜过来,预备和他彻夜长谈的模样,白玉堂就开始在心里打起小鼓来。
“白大侠,这次你来开封府,我们也没好好尽点地主之谊。实在是惭愧,开封府受白大侠的襄助也非一次两次,这份深情厚谊大人一直铭感五内,本来由展护卫陪着白大侠叙叙兄弟情谊,但是展护卫因为小鱼儿姑娘的事,也是心绪烦乱,只能由公孙策陪白大侠喝上几杯薄酒,还望白大侠莫嫌弃。”公孙策笑容可掬的为白玉堂斟酒。
白玉堂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接过酒杯,又为公孙策斟上一杯。公孙策见他略有些拘谨的样子,温和笑道:“白大侠酒量甚豪,和展护卫喝酒时,展护卫常常被白大侠灌得面红耳赤,回来时定要喝上一碗公孙策配制的醒酒汤。这次公孙策可是有备而来,事先就服用了几颗醒酒丹,为的是和白大侠喝得尽兴,谈得畅情。”
公孙策这么和善,白玉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公孙先生这番美意,白玉堂受之有愧。白玉堂是江湖草民,公孙先生满肚子的学问,白玉堂害怕在公孙先生面前出丑。”
公孙策浅浅喝了一口酒,笑道:“早听说白大侠独步江湖,人物潇洒风流,绝不是江湖草莽。能和我们展护卫做朋友的又岂会是不学无术之徒?公孙策看白大侠在展护卫面前自在得很,可是在公孙策面前,却诸多设防。白大侠一定看公孙策是奸猾之辈,不愿推心置腹?”
白玉堂的心思一眼就让公孙策看破,白玉堂亦感赧然,忙为公孙策斟满酒道:“哪里哪里,公孙先生折杀白某了。展昭常赞公孙先生才气纵横,学贯古今,且是侠气隐于内,温和浮于面,既是铮铮铁骨,又是菩萨心肠。”
公孙策叹道:“说起铮铮铁骨,侠骨丹心,那是非展护卫莫属了。展护卫抛却个人自由,卫护大人,擒凶缉盗,将多少罪犯绳之以法,已成了大人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可惜啊可惜!”公孙策摇头叹息,默默的喝上一口闷酒。
白玉堂纳闷道:“可惜什么?展昭怎么了?”
“难道白大侠没听说吗?”公孙策做出惊讶之色,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白玉堂摇首道:“这几日,我连这只猫的影子都没看见,听说不在大理寺监狱就是在张府盯着张荣祖。公孙先生,说实话,这一次我发现他很不一样,以前他这个人虽是一本正经的很,但和他喝喝酒,还能说说笑笑。这一次,我从头到尾都见他一副好像我白玉堂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样子,这眉头,就没舒展过。闷气,闷气,再过些日子,我还是回陷空岛吧。”
“白大侠切莫多心,这一次展护卫确实是遇上了烦心事。小鱼儿姑娘的判决下来了,流放崖州五年。”公孙策眼神沉重道。
“流放崖州五年”白玉堂亦是一惊:”这么一个小姑娘要去蛮荒之地五年?我可听说,有许多被判流放崖州的官员,还未到那里,人就没有了。即使一路辛苦到了那里,要什么没什么,气候又是恶劣的很,还有瘴气瘟疫,小鱼儿去那里,太残酷了。是哪个狗官判的案?”
公孙策叹道:“谁判都是这个结果,后面是张贵妃,也只有她有这个能耐能把开封府判的案给翻过来。哎,张贵妃和皇后的贤德截然两样,她居住在静硕阁,静硕阁取意于诗经中的《硕人》,《硕人》歌颂的是齐国皇后庄姜的贤美。张贵妃容貌可比拟于庄姜,德行方面就差之远矣。”
“静硕阁?”白玉堂蹙眉,恨恨道:“这么陷害一个小姑娘,简直是丧心病狂!白玉堂最见不得这种以强欺弱之人!难道就没有法子治她了吗?”
“她毕竟是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又是皇上心爱之人,谁能动得了她?”公孙策黯然道:“展护卫已决定辞官,陪着小鱼儿姑娘去崖州。”
“展昭要辞官?”白玉堂惊得连酒杯都要掉了,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能置信:“展昭这样死心眼的人会辞官?当年在陷空岛,大哥不肯把沙千里交给他,他说什么来着?今日除非展某死在此地,否则一定要把沙千里带回去!他对包大人,对开封府可是死心塌地的效忠!”
“他对大人,对开封府的情感依旧未变。但是这一次,展护卫已是身陷绝境,不得不为之。他与小鱼儿姑娘情深意重,小鱼儿姑娘是孤儿,世上亲人唯有展护卫,自从她来到开封府,展护卫便把她当做了自己的责任。她又是未谙世事,把人和事情都看得简单得很,在她眼里,根本没有防人一说。这崖州千万里之遥,她又是张贵妃执意构陷之人,展护卫怎么放心她孤身独行?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他的心里,也是十分矛盾痛苦的。据赵虎说,展护卫在写辞官的表文那一夜,一夜未眠。”公孙策喝了一口酒,忧伤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