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沉默着，伤痛深刻的隐藏在眸底深处，沈晗望了望展昭，轻轻笑道：“白五哥，还好，最疼的劲儿已经过去了，现在都不觉得痛了。明日大哥再给涂一次，就彻底好了。”她又转了转手腕，眼中笑意温柔：“大哥，你瞧，现在动起来好灵活。”

展昭微微颌首，道：“还是好好歇着。”

白玉堂看着这自己在伤痛之中犹有温软笑容的姑娘，瞬时便觉得心痛，他觉得眼睛有点热，他不喜欢自己有这样脆弱的情感，便笑道：“小鱼儿，白五哥初次和你见面，也没什么好礼物带给你。这样吧，白五哥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白玉堂的口才极好，又是走南闯北的人，腹中有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随便讲一个，就令沈晗听得津津有味。白玉堂很高兴有沈晗这样忠实的听众，稍稍停顿，就不停的催促：“白五哥，下来怎么样了？”展昭在一旁淡淡的笑着，白玉堂偶一回头，发现了展昭淡淡的笑容，稍稍顿了一顿，问沈晗：“小鱼儿，白五哥讲的故事好听吧？”

“好听，好听！”沈晗立刻使劲的点头。

“和白五哥在一起有趣吧？”

“有趣。”沈晗笑道。

“展昭讲不出这样好听的故事吧。”白玉堂得意的笑道，又向展昭望了一眼，展昭笑着摇摇头。

白玉堂很笃定的等着沈晗说出肯定的答案，没想到沈晗立刻道：“大哥忙，要是大哥有时间，讲故事一定比白五哥好听。大哥的嗓音比白五哥亮。”

白玉堂愣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不甘心的又道：“那小鱼儿，白五哥帅还是展昭帅？”

问出这个问题，他马上觉得自己有些蠢，主要是白玉堂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他经常把自己和展昭有意无意的放在一起比较，但是这次回答对象是沈晗，答案马上清清楚楚：“大哥帅，白五哥虽然好看，但是比不上大哥。大哥的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精神。”

白玉堂不问了，在沈晗那里，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了，那就是什么都是展昭是最好的。他自嘲的微微一笑：“白五哥还真是问错对象了。”

然后，他听见了轻轻的笑声，他知道这笑声是属于展昭的。他微微有些恼怒，这猫，总是在关键时候耍滑，轻轻巧巧便压住自己一头。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他故意沉下脸来，道：“白五哥不说下去了，让展昭来说吧。”

沈晗马上乖巧道：“白五哥的声音也很好听，白五哥也长得很好看，白五哥的武功很高，白五哥真的很好很好。”

他才小得意了一把，又被沈晗的一句话打了回去：“但是，总比大哥差那么一点点。”

白玉堂发誓，在沈晗面前，他再也不会问同样的问题了。

从牢里出来，已是墨黑的夜晚，唯有一轮弯月，似这墨迹中的一抹流黄，照亮了夜空。白玉堂望向展昭，道：“喝一杯？”

展昭没有拒绝，他们又走向昔日的小酒馆。那是一条深巷里的小酒馆，很安静很朴素的一个酒馆，几张陈旧的桌椅，家常而又平淡。白玉堂挑起门帘走进去，掌柜的立即亲切的招呼：“展爷，白爷，好久没见。”

这个小酒馆的酒，是家酿的，特别的醇厚，正是这平常的温暖，使展昭留恋。

临窗的那头，外面是一个小院子，种着很多茉莉花，秋天的时候，茉莉花谢了，唯有翠竹，被风吹着，轻轻的吟唱。展昭的眼神掠过那些谢了的花，那是沈晗喜欢的花。他黯然的收回眸光，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酒量蛮大的嘛。”白玉堂调侃道，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道：“心痛了？”

展昭没有答话，只是又满了杯中酒，白玉堂雪亮的眼光望向他：“今天，是安心要喝醉是不是？是要把自己的心藏起来，不敢直视伤痛是不是？展护卫，展大人，当初入仕，是多么的雄心壮志，要用一柄宝剑，维护这青天正义，可是，没想到，连身边人都不能护得周全，展昭，这就是你把热血丹心奉于的天下，你为这天下，得到了什么？你敢说，你没有一丝后悔，一丝懊恼？”

“没有。展昭做过的事，绝不后悔。”他抿紧双唇，眉间依然是坚毅的神色。

“倔猫。”听着风声吹过园子，竹叶的声音簌簌的响，夜色浓郁，一盏灯火照着对面英俊的容颜，那眸中，早已没有了早年飞扬的眼神，变得沉郁而冷然。不知道为什么，白玉堂的火气又来了，这样的猫，真是倔，真是傻，一回身就是江湖，自由飞扬的日子永远在那儿等他，他却偏要做什么展护卫，他且是恋慕富贵荣华的人。白玉堂眼见他又是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冷冷笑道：“你做展护卫，展大人，你可以抛却一切，什么都不要，但是你身边的姑娘，也要被你卷入这个漩涡。展昭，你走的是荆棘路，你不能把她也带进去！”

展昭喝酒的手立即停了一停，眸中的伤痛，一阵一阵的满溢开，他沉默着，又把手伸向酒坛，白玉堂心中五味交杂，他最见不得展昭的隐忍，这隐忍让他有说不出的痛。他猛的一拍桌子，酒坛亦嗡嗡作响，道：“展昭，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卖身的帝王家！一个女人，就能左右小鱼儿的命运！给你名利又怎么样？给你高位又怎样？给你这一身红袍又怎么样？你用鲜血守护的朝廷，只要帝王家的一根手指，就能颠覆你的所有！”

“展昭，从没卖身于帝王家。”对面那双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孤傲的冷光：“展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初心。这么多年，展昭已忘了自己是谁，展昭守护着包大人，是守护着黎民百姓的希望，泽琰，天下的清官，实在太少。”

“忘了自己是谁？”白玉堂喝了一口酒，冷笑道：“好伟大的话，展昭，你忘了自己，也要小鱼儿忘了自己是不是？她在你身边，终有一日，也会像你这样，受尽委屈伤痛，把血和泪自己吞下。你折了自己的翅膀，你也要让她折断翅膀，方能与你在这开封府同行是不是？当年，你把自己的头颅送入铡刀之下，你也要让她，把一生自由全都放下，束于这囹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