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仁宗的眼睛亦是湿润,庞春雁后来的精神恍惚他不是不知道,他曾经在梧桐树的黄叶已经飘落殆尽的季节,悄悄走进那个冷清的小院,透过结满蛛丝的琐窗看进去,庞春雁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布娃娃,不时呢喃些什么,唇边,是恍惚而又甜蜜的微笑。他不忍的默默转身,泪水,也打湿了他的脸颊。这曾是他深深爱过的女人,也曾新婚燕尔海誓山盟,也曾倾尽他的所爱,想给她今生富贵无忧的生活。但,他是天子,亦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他们都被锁在这宫城之中,一言一行皆是天下瞩目的焦点,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没有人。
“朕的家事,从来都和国事连在一起的。春艳,她,她是咎由自取。”他含泪叹道。
“不!不是的,庞姐姐死于对皇上的爱,她太爱皇上,所以她想要和皇上有自己的孩子,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上天要夺去她的孩子,所以她用了这样疯狂的手段。她是爱之深,才会失去了判断,失去了理性,她不是不聪明的人,只因爱让她蒙蔽了眼睛,才误入歧途。皇上,庞姐姐临终时,神志有片刻的清醒,她让我小心包拯,小心展昭。她恨展昭犹比包拯更甚,她是栽在展昭手上的啊!”张瑶悲伤的道。
“展昭没错。”仁宗软弱的说:“展昭是心系天下的南侠,朕了解他,他是没有私心的。”
“没有私心?不见得。”张瑶昂首,神情转为冷酷,道:“前几日臣妾旁听沈晗一案,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出了展昭的私心。就在沈晗刚要认罪时,他是马上喝止,百般阻扰,最后和包拯携手,将案子硬生生的翻转归来。这是他没有私心的表现?遇到他心爱的人,他的私心比谁都重!”
“喔?有这样的事?”仁宗疑惑的问:“这不像展昭的为人。当年,白雪梅一案,是他亲自寻得的证据。白雪梅亦是他心爱的人,但他不徇私情,始终以法理为重。如不是他找到的证据,白雪梅一案亦不能定案。对于这个案件,展昭的内心亦是相当痛苦的。”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叹息道:“其实展昭这个人,心肠是很软的。”
“也许吧,就因为他心肠软,所以才会阻止沈晗认罪。”张瑶的神情些许柔和:“当年的白雪梅,和今日的沈晗毕竟是不同的。白雪梅能够连杀三人,骨子里必有偏执刚烈的一面,展昭亦是十分刚强的人,他们之间,只会有兄妹般的友情,迸发不出别的感情。但是沈晗不一样,沈晗,比他小上十来岁,对他很是依赖,他是处处护着她,沈晗是他内心最温软的地方。展昭,不是天兵天将,亦是寻常人,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都会有私心。他阻止沈晗认罪,亦是情理之中的。”
仁宗停顿一下,笑道:“展昭也不容易,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能够有一个心爱的人,瑶瑶,就成全他吧,这件事,毕竟也是荣祖和沈晗两个年轻人不懂事闹出的一些小矛盾,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
“不行!”张瑶激动的站起来,道:“荣祖给沈晗刺伤,到现在还不能动弹,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过去。包拯草草断案,臣妾这面子往哪儿搁?皇上,要是展昭在堂上软一点也就罢了,你没看他和臣妾争锋相对,一点儿也不退让,哪把臣妾放在眼里?皇上,这件事决不能这样过去!臣妾要皇上做主,为臣妾讨个公道!”
“包拯已经断案,你让朕怎么与你讨公道?包拯的名气,声望摆在这儿,他断的案,能推翻吗?再说了,这毕竟不是复杂的案情,到哪里去翻案?”仁宗无奈道。
“臣妾不依!”她半是娇嗔道:“臣妾不服,亦为庞姐姐不服。开封府权势难道可以大于皇家?包拯有了那柄尚方宝剑,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沈晗,难道身份比庞妃姐姐还尊贵?庞妃姐姐贵为皇上的爱妃,尚且为包拯按照律法所惩治,沈晗重伤荣祖,难道就能逍遥法外?皇上,荣祖可是我的堂弟,是张家的血脉,为我伯父张尧佐升职,包拯强烈反对,臣妾也就忍气吞声。现在臣妾的堂弟又让开封府的人欺负,皇上难道又让臣妾忍气吞声?难道皇上怕了包拯,怕了展昭不成?”
说着,便涕泪俱下,如梨花带露,我见犹怜。仁宗看她这样,也是百味交加,她又以庞妃为契入点,句句抓住仁宗心境,使仁宗心头也有些酸楚。再被她拿话一激,也有些对包拯展昭的不满,重重叹息道:“你让朕怎么下旨让此案重审?此案案情明了,又不是重案要案,有何理由重申?”
“那不用圣上操心,只求皇上到时首肯即可。”张瑶收住泪水,妩媚一笑道。
仁宗这才醒觉,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只是要经过他的同意。他刚想说什么,张瑶立刻用一颗荔枝堵住他的嘴,柔声笑道:“皇上,你要是不同意,臣妾不依。”
清甜的荔枝堵住了仁宗的嘴,更有美人倾国倾城的笑容,仁宗只能软弱道:“朕看情势而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