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姑娘质问我为什么说谎的时候,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满是不能置信的悲哀,我,我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当她跳起来要往包大人的案台上冲的时候,当展大人带着心痛和无奈呵斥她的时候,云姐,那一刻,我感到芒刺在背,我是罪人。这样可爱的姑娘,洁净得如同阳光下微笑的蔷薇花,我们怎么忍心这样陷害她?”嫣然说到最后一句,双目中不觉流下泪来,颓然的坐下,双手紧紧捏着桌布,似是在忍受煎熬的良心折磨。
云丹起身走在她身边,抚着她肩,悲声道:“嫣然,如果这一次,单单牵涉到我们两个,我们又何尝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此事,关系到皓儿。”她凄然的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我忍受屈辱,甘于在这污秽之地沦落,都是为了他。他,是我们凌家唯一的希望,是我这没有天日的地方,所能仰望着的一点星光。他们,是以他来要挟与我。这是我的死穴,同样的,也是你的死穴,不是吗,嫣然?”
话音刚落,屏风后缓缓走出一身穿夜行衣之人,黑布蒙面,唯有剑眉星目,闪烁着犀利的光芒。两人唬了一大跳,相拥着往后退,颤声道:“你……是谁?”
黑衣人慢慢揭下蒙面布,英挺的五官毕现,清冷的目光锐利的逼视她们。两人看见是展昭,皆松了一口气,话语中犹带着颤声,但已无那般惊惶:“原来,是展大人。”
“恕展某冒昧,惊扰二位。”清冽的目光中不带半点温度,沉声道:“两位姑娘的对话展某都听见了。令展某欣慰的是,你们总算天良未泯。”
他缓步移出,双目凛冽的看着她们,道:“既然良知尚存,还请两位姑娘随展某去开封府向包大人坦诚一切,洗清沈晗的冤屈。”
嫣然眼有犹豫之色,飞快的看向云丹。云丹手扶着桌子,轻轻的摇头,樱唇微启,用几乎听不见但是无比坚决的声音道:“不。”
“你——!”展昭目中燃烧起两簇怒意的火焰,逼近她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可曾——!”后半句他克制着没有说出,只是浓眉下的一双星眸,似要喷出火来。
云丹转过头,不敢看他的目光,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低声道:“烟花女子,原就轻贱,展大人只管辱骂,痛打亦不为过。也好减轻我们的一点罪虐。”
展昭不容她回避,快步走到她面前,直视她的双目,诚恳道:“云丹姑娘,如果你们有何苦衷,可向展某明说。只要展某能够办得到的,必当为你们消解后顾之忧。如果展某凭一己之力难以办到,也将禀明包大人,包大人为开封府尹,龙图阁直学士,公正无私,内心慈和,只要两位姑娘之要求合情合理,包大人一定会协助两位姑娘。”
“展大人。”云丹凄然道:“如拿我的命去换沈姑娘的命,我亦是愿意的。可是如果有人拿你最亲的亲人作为要挟,而且这个人的权势,气焰,是包大人都难以为之抗衡的,与她斗,对于我们这命若蝼蚁的人来说,无异是以卵击石。展大人,沈姑娘是您的亲人,可是我也有亲人啊。请您,理解我的苦衷,放过我们吧。展大人,”她的眼神固执起来:“今天,您要是一剑捅死我,我毫无怨言,这是我自作自受,甘愿领死。但是要我上堂翻供,我恕难从命。”
话说到这份上,展昭明白她心意已决,难以扭转。他眸光如雪,冷冷的谛视于她,那锐利的目光,似要洞察她的内心。云丹羞愧的低首,展昭又向嫣然看去,嫣然慌张的闪避着他的眸光。展昭什么也没说,举步而出,刹那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灯烛的光芒,犹在幽幽的照耀。望着墨黑的窗外,孤月淡星,悬挂在天上,楼阁中的房间,不知是哪位新来的姑娘,在唱着柔曼的小曲。秋夜美好,那清冷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嫣然长叹一声,关上窗户,道:“他始终,对我们没有一声恶言。始终没有。”
“他是君子。”云丹拨亮灯烛,蓦然明亮的灯焰,衬着她的双眸,是深刻的负疚:“来世,做牛做马,也要偿还他和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