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床前,惊慌的用袖子擦着展昭额头的冷汗,心脏狂乱的不成节奏的跳着,心里还有一丝丝的侥幸,至少,大哥这一次没有吐血,那是不是说明,比以前减轻一些,是往好的方面发展,是不是?这三颗药丸,留在更紧急的关头,那样,就能把大哥留在世上了。她不停的为展昭擦着冷汗,不停的抚摸他痉挛的双手,希望为之减轻一点点的痛苦。时间啊,走得那样慢,那样慢,分分钟钟,对于沈晗来说,都是煎熬。为什么大哥还是那么痛苦?他的额头和双手都滚烫着,仿佛里面有着烈火在烧灼一般。
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但是展昭也没有睁开双眼,紧紧的阖着,任沈晗在耳边千呼万唤,也没有半丝动静。沈晗心猛的下坠,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双手,伸到展昭鼻际下,随后,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冲到楼下,把白玉堂的门敲得惊天动地的响。
白玉堂吓了一跳,知道这样的敲门声,一定是展昭不好了。打开门,果然见沈晗脸色惨白,身子颤栗,语不成声:“白五哥,大哥……,大哥……。”
“展昭怎么啦?”白玉堂紧张的抓住她双肩。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楼上,白玉堂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看见展昭双目紧闭,立刻将他扶起来,手心抵住背部,向“心俞”“肾俞”大力输送真气。
但这一次和平常不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白玉堂感觉他的真气进入展昭的体内,立刻无声无息的被卷走了,好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在深井之内,没有丝毫的动静。他加大功力,几乎将全身之力都用上了,真气,从他的体内一股一股的,似源源不断,此起彼伏的浪花一样向展昭体内输送,终于,有一点点的反应。那是很细微的一点点,很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白玉堂也有了恐慌,照这样下去,以他的力量,已经没有办法对付展昭的毒伤了。好在,四位哥哥和大嫂已经在路上了。
足足两枝香的功夫,白玉堂精疲力尽,才觉得略有效果。展昭还没有醒来,但是这一次应该挺过去了,看着站在边上战栗的沈晗,白玉堂皱着眉头问道:“小鱼儿,展昭发病时,你没有给他吃薛神医的药丸?”
“大哥……说他……挺得过。”黑眼睛里全是惊惶,沈晗几乎说不成话。
白玉堂听她这么说,肝火立刻给吊了起来,急道:“你傻啊,你不知道展昭的性格啊!哪一次他说自己挺不住?薛毅的药,是护住心脉的!你懂不懂!毒气一旦攻心,就没救了!”
“白五哥……,”沈晗满脸是泪,颤颤的说:“那药在,大哥就能活着,我……,我……,只有三颗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词不达意,白玉堂的怒火转为凄恻,叹了口气道:“小鱼儿,你始终不肯正视现实,那不是解药,只是,只是能够减轻痛苦延长生命的药。展昭每一次要向你说明自己的毒伤无人可解,希望你接受事实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你都采取回避否认的态度。他心疼你,只能顺着你,他挺着不吃药,是因为要保留你虚幻的希望。小鱼儿,这是展昭对你的爱,对你的一片苦心!他撑着,熬着,都是为了你!”
沈晗泪如泉涌,几乎软倒在地:“白五哥,我错了,我错了!”狂奔的泪水中,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切道:“白五哥,我要上庐山,我要去找师父,师父会有办法的!小鱼儿六岁那年,被毒蜘蛛咬了,爹爹虽然是吴中名医,也束手无策。是师父救活的我!师父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白玉堂叹息道:“小鱼儿,你别一出一出的了,好好的守着展昭,珍惜这段时光吧。再过点时间,他就要醒了。我让王伯去开封府,请包大人到宫里去把王大国手请来,展昭高烧不退,”他不忍的顿了一下,随后尽量将语气舒缓一点:“不是好事,一定要降下去。你快去准备冷水和手巾,不停的往他额头上捂,看能不能降下来点。”
沈晗略略回过神来,赶紧蹬蹬蹬冲下楼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已经把冷水和手巾都捧了上来,白玉堂道:“你守着展昭,我去吩咐王伯。”他看了看天,天色浓黑,雨声潺潺,看着灯下忙碌的沈晗和紧闭着双目的展昭,也觉得凄凉,侧首深深叹息一声,轻轻掩上了门。
沈晗专注的往展昭额上敷着手巾,泪水儿串串滑落,她浑然不觉,眼前,心里,只有一个展昭。手巾有些微热,她立刻取了下来,又在冷水里浸湿了,轻轻的敷在展昭的额头。大约一枝香的功夫,展昭微微睁开双眼,手略略颤动了一下,沈晗立刻握住,悄声温柔的道:“大哥。”
展昭虚弱的微笑一下,依旧有着往常的淡定温润,微弱的声音,还是令人心安的力量:“晗晗,别怕,大哥挺过来了,不是?”
沈晗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庐山找师父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展昭一次次发病的痛苦。慕容霜说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有□□必有解药。她个性冷淡倒也心无旁骛,这些年就研究针对各种毒物的解毒之法。但她视天下人心最毒,除了一个沈晗,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情可以付出,所以从不用所研制出来的解药普救众生。她倒是想把一生精华传给沈晗,但沈晗天性散漫顽皮,从不肯专心学习一样事物,最喜欢的就是满山遍野的玩耍。此刻她从没这么懊悔,早知道展昭今日有一劫,她当初怎么样也要把师父的本事学到。
夜色凄凉,雨声连绵,时而有惊雷声声,雨水打在叶上,一片湿漉漉的清冷,室内人语寂静,灯火宁静,春寒料峭,世界虽大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只有眼前的彼此。展昭阖目躺着,沈晗将他的手轻轻抬起,用脸颊慢慢的摩挲,心中千般不舍,万般断肠。她实在不忍将展昭一个人留下,万水千山,前途迷茫,按照师父的性子,不一定会给她解药。白玉堂说得对,珍惜眼前的相守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她始终相信有希望,始终相信的。她不能不孤注一掷,一个念头忽然重重的扎根在她脑海里,她从没想过展昭如果不在了,现在她忽然想通了。如果展昭有个不测,她一定生死相伴。天上人间,不离不弃。既然这样,展昭能够救活,那是几十年相伴的岁月。如果有个不测,黄泉之下,亦能携手共度,不过是换了个空间而已。想到这儿,她更坚定了去庐山寻药的决心。
只是,她不知怎么对展昭开口。展昭明确的表达了不舍得她去的意思。展昭是刚毅果敢的,很少说软话,但这一次说了“大哥这儿,也离不开你。”简单的一句话,就把难舍之心跃然而出。他这个身体,沈晗也实在不知如何说服。
萧萧暗雨打着窗户,耿耿残灯映着墙壁,沈晗心内绞痛,肝肠欲断,听着展昭微弱的呼吸声,她泪如雨下,从没有这样的孤独,纠结。她现在多么盼望有人指导她怎么做,以往有什么难题,向展昭一说,立刻便有了解决方案。但是今日里要她自己决断,她彷徨,犹豫,迟疑,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