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走进开封府的大堂,沈晗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所有的人都不似她平时看到的模样,他们架势端正,目光严肃,浑身散发着凛凛正气,还有一股让人胆颤的寒意,这和平时沈晗见到的那随和的亲热的开封府人完全不同。就连赵虎,也目光凛凛,身穿红色校尉服,气势威严,让人生惧。包拯穿着官服,头戴漆黑长翅幞头,目光炯炯,刚正严厉,两眉正中的月牙发出庄重的光芒。儒雅的公孙先生也没有平时的和蔼可亲,手执毛笔,肃然望着她,显得庄严而肃穆。
她不是第一次踏进开封府的大堂,一年前,她和范阳在这儿对质。那时候,她是苦主,看到的包拯是慈和的,目光中带着悲悯,就连问话也放低了语调。不,那时候她满心都是报仇雪恨,所以她忽视了堂上的气氛,她的思想和注意力都集中指证范阳上。而且,为了保护她,展昭不让她亲眼看到范阳被铡的血腥场面,所以,有关大堂的印象,完全没有今日的震慑。刚才一路走来的兴奋和轻松,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本能被这气氛给吓住了,一颗心立即跳到了喉咙口,登时回首找展昭。展昭就在她的身后,目光柔和,对她轻轻颌首,示意不要紧张,随后跨前一步,向包拯禀道:“禀大人,属下已将被告沈晗带到。”声音清亮而平静,听不出起伏。依旧站在案台前张龙的下方,身形笔挺,目光却始终望向沈晗。那目光,就如平时一般淡定如水,却在淡定中,带着一丝唯有沈晗才能品到的温暖。
沈晗尚且愣愣的站着,包拯微微皱了皱眉,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悲悯,但他立即掩饰了他的感情,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何方人氏?到得开封府堂上为何不跪?”
沈晗被这洪亮的声音猛的吓了一大跳,双膝不由自主的跪下,冰凉的青砖地,让膝盖冰凉而疼痛。大堂内光线昏暗,两侧衙役的水火棍有节奏的发出低沉的击打声,并伴随着喉中发出的“威武”,都使她急剧的怵然。她本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长大的,何曾感受过如此森严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氛?眼光惊惶不定中,见到端坐在一旁的冷笑的吴玉媚,方悟到,自己是被人告了。虽说在路上和展昭说好了,大人问一句自己答一句,但是到了这儿,却发现脑中空白一片,双手皆是冷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包拯又重复道:“堂下所跪何人?是何方人氏?”
她想回答,但是话都不知道到跑哪里去了,茫然的睁着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堂上众人,除了吴玉媚,都屏紧了呼吸,不忍的看着她。在开封府多年,他们见多了各色人等,有烂瘫如泥的,有强自镇定的,有侃侃而谈的,有瑟瑟发抖的,但是像沈晗这样,从开始就头脑一片空白,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果照这个情形,堂审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任凭包大人喊破喉咙,她也答不上来。
包拯为难的看着展昭,展昭叹了口气,走到她的一侧,语气柔和道:“沈晗,大人问你姓名籍贯,你要从实回答,不要紧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如有冤情,大人自会为你做主。”
话音刚落,吴玉媚就冷笑道:“哟,还没审呢,就说有冤情了。展大人,您这话可是话中有话,开封府的人就这样包庇自己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心虚。看沈晗的样子,一团孩子气,怎么也不像是下得了如此毒手之人。但局已布好,张荣祖也吃了大苦头,只等着请君入瓮。她要退,也无去路,只是暗自后悔,怎么先不来瞧这小丫头一眼,再决定是否去找张贵妃?
包拯转向她一侧,道:“张夫人,你状告沈晗,本府已经受理,但是是非曲直,唯有经过仔细审理才能定夺,现在沈晗因为害怕而无法应答,展护卫关照一下又有何差错?原告有原告的理由,被告亦有被告的苦衷,如沈晗有冤情,当然也应该为自己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