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孟春妮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是几次宫廷的盛宴。她印象中的孟春妮是落落寡欢的,一双大眼睛中总含着轻轻的薄愁,虽然太后和皇后都对她很体恤,但是那哀愁还是浓郁如遮掩住阳光的乌云,谁都能看出她的抑郁。她收敛了江湖儿女的豪情,只是一位心事重重的闺中女子。五鼠闹东京的事,汴梁的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当然身在宫闱的张贵妃也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倒是有些好奇,孟春妮是个美人,又是展昭的师妹,现在又被封为太平公主,应该和展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展昭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没想到在这事上却不肯迁就半分。张贵妃虽然视展昭为对立面,但也好奇,这位英姿焕发的人物,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看到了沈晗,她才知道了答案。如果没有展昭的关系,她也会很快喜欢上沈晗的。这是个典型的江南姑娘,甜美灵秀。清清杏子眼,翘翘的小鼻子,唇线美好的朱唇,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就像江南的杏花春雨,秀丽清纯如诗。
她远远的曾看见过几次展昭送沈晗入宫,冷眼望去,展昭的状态和平时她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在沈晗面前的展昭,是放松的,随意的,含笑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沈晗。而沈晗也是仰着头,笑着和他说话,他们常常会发出会心的笑声,如果不是张贵妃亲耳听见,她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展昭发出的朗朗笑声。他们之间的气场是如此的自然,亲切,张贵妃看到这一幕,方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展昭喜欢的女孩子。沈晗的性格和孟春妮是完全不同的。孟春妮是带着倔强和偏激的,而沈晗快乐轻盈,就如清清溪流,悠悠白云,春天里清新的花朵。连张贵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可爱活泼的姑娘。但是她还是喜欢挑她的刺,看到她因为不懂礼节而在宫廷里那无所适从的茫然,张贵妃还是有一种快感的,就仿佛她在让展昭难堪。
“娘娘,张夫人求见。”侍女进来轻声禀报,张贵妃扬了扬眉,随后又低垂下目,喝了一口面前的煎茶,道:“吩咐她进来。”
吴玉媚满脸堆笑的走进来,行了礼,张贵妃让人赐了她坐,也淡淡的,只管看着芷兰作画,不太和她敷衍。她不是太待见吴玉媚的,张尧佐的原配夫人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和吴玉媚的小家子气有着天壤之别。当初张尧佐要把吴玉媚扶正她是不同意的,奈何张尧佐对她一向尊重,在这件事上却是坚持自己的主张。
吴玉媚大大的恭维了她的天水碧的衫子,说世上唯有她浓妆淡抹总相宜,说得她都不耐烦了,转过头,看着吴玉媚,礼貌而又带着些冷淡的问:“伯母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吴玉媚听了这话,立刻紧皱着眉,唉声叹气起来:“娘娘,今日进宫,是求娘娘为张家做主。”
“做主?”她两道柳眉微微一皱,又转头,接过芷兰手中的毛笔,细细的画鸟儿的翎羽,轻描淡写的说:“并没听说伯父在朝中和人有争论,”她又把毛笔在石青中着了着色,道:“伯父为人谨慎,知道树大招风,所以与人相处,总以平易为上,免得让侄女为难,我倒是觉得伯母和荣祖都得向伯父的低调学习。”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吴玉媚有些发憷,看着她冷淡的神色,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应着,在旁边陪着笑,大气也不敢出,等到这一笔羽毛画好,张贵妃方回头看她,道:“是荣祖的事吧?”
吴玉媚尴尬的笑着,点头应着。张贵妃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说,荣祖也该懂事了,都二十多岁了,也不成器,和山甫的忠厚老实迥然相异。张家也不是没门第的人家,可是荣祖的亲事,为什么就高不成低不就?还不是因为他的名声在外面,有些根基的好人家的小姐,哪个肯俯就?”她略顿了顿,又正色道:“这也是伯母往日里太溺爱的缘故。”
吴玉媚红了脸,低头道是,但片刻后,立刻抬头,道:“这一次他并没欺负人家,却挨了别人的欺负。况且那人狂妄得很,所以我也没法子,只能求娘娘做主。”
“喔?”张贵妃美目之中,流动着诧异的目光:“竟也有荣祖惹不起的人?是哪位皇亲国戚?”
“倒不是皇亲国戚,不过说起来此人的后台倒是比皇亲国戚还大。”吴玉媚见张贵妃认真过问,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是展昭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