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看这姑娘率真自然,就如一块美玉一般。我知道熊飞早年在江湖,也有红颜仰慕,但是从未见你流连。人都说南侠侠肝义胆,却是不解风情。可是对这姑娘,我看熊飞很是爱护,莫非,熊飞已然动情?”
展昭叹了口气,道:“展某身在公门身不由己,哪敢在情字上有半分留恋?这位姑娘,是展昭的义妹,原是无父无母才寄居在开封府中,等到再过两年,展昭便会为她找到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把她嫁了,她有了好归宿,展昭也可放心了。对了,这几日,尉迟兄在汴梁畅游是否尽兴?尉迟兄难得来汴梁,展昭却公事繁忙,也没好好陪陪尉迟兄,甚是抱愧。”
“熊飞不必如此,愚兄是散漫之人,这几日在汴梁随意走走,自在得很。”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后花园中,就着一张石桌坐下。展昭吩咐皂隶泡上一壶好茶,亲手倒了一杯递于尉迟庆,尉迟庆轻啜一口热茶,笑道:“汴梁的名胜古迹也游了不少,而且,在街头巷尾也听到了很多关于熊飞的传闻啊。”
“喔?”展昭春风一笑,道:“展某倒不知道自己有何传闻?平常做的,都是职责所在的平平常常的琐事,无甚出彩之处。”
“熊飞过谦了。熊飞只觉得自己只作平常事,谁知就是这平常事,惩奸除恶,护佑苍生,被黎民百姓牢牢的铭刻心头。愚兄总是不解,当年潇洒如风,快意恩仇的南侠怎肯委屈自己穿上这一身官袍?咱们江湖人江湖行,三尺青锋斩尽不平,难道不好吗?现在愚兄有一点明白了,天下的不平是斩不尽的,熊飞跟着包大人,至少能够庇佑更多的百姓,恶人为之胆寒,苍生得以安乐。只是熊飞,天下的不平是斩不尽的,天下的恶人是除不完的,熊飞怎能舍却一生的自由快乐来完成这不可能的使命?熊飞啊熊飞,当年你我联床夜话,你可是对我说,但愿今生负剑天涯,行走江湖,终老山林。你本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淡然平和之人,却献艺耀武楼,屈膝帝王家,江湖为之误会,官服也为之排斥,江湖与宦海,都是风波险恶之处,难为你厕身其中,勉为其难,难道就为了一点理想,一点抱负?”尉迟庆叹道。
展昭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沉吟良久,蹙起双眉,缓缓开口:“展昭愚昧,不知进退,也不懂明哲保身之法,只想着只要跟随包大人,便能多一份力量守护这方青天。展昭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过是螳臂当车,好在,和展昭一样的傻子朝廷中还有很多。尉迟兄,入得庙堂,非为求荣华富贵,只为心安。我心安处,即是吾乡。展某何尝不忆起那潇洒岁月,只是,”他微微苦笑道:“终究是回不去了。”
“熊飞,你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傻子,明明一回身就可回到江湖,却偏偏拘泥于这开封府中把绝世武功用于缉伏宵小之徒。江湖中威名极盛的南侠,却甘于做这三品护卫。熊飞啊熊飞,”尉迟庆忽的站起,举杯道:“受尽委屈误会,却侠义之心不减,亮堂堂一条好汉!熊飞把英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愚兄好生敬佩!愚兄以茶代酒,敬你!”
展昭没想到尉迟庆会作如是说,不由得心中激荡,顿时湿了眼睛。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心头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一句:“尉迟兄,多谢!”
“熊飞,这一次愚兄要在开封府叨扰你几天,你在后院给愚兄安排个住处可好?”
展昭有些为难道:“尉迟兄前来,展昭该尽地主之谊,可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展昭不方便留尉迟兄在开封府衙居住,不如展昭给尉迟兄找一家雅洁的客栈如何?”
“喔?为什么?”尉迟庆疑道:“莫非熊飞担心愚兄是作奸犯科之人,住在此处,堕了熊飞的英名?”
“展昭怎会有此想法?”展昭急道:“尉迟兄是展昭的好友,展昭留都来不及。只是今日开封府中,有一些事要发生,展昭惟恐连累了尉迟兄,所以不得不口出唐突之言,还望尉迟兄不要介意。”
“熊飞,愚兄今日就是为了这件大事而来。”尉迟庆笑道:“当年,愚兄与熊飞并肩作战,和七杀鬼神打了个天昏地暗,那一场,酣畅淋漓之战,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回肠荡气。哎,好久没操练了,这手都痒了。这一回,再要和熊飞一起,迎战那杏花杀手,看看能否重现当年的岁月,当年的豪情!”
“尉迟兄,你怎知开封府要迎战杏花杀手?”展昭问道。
“熊飞,愚兄再不济,也是墨城的掌门啊,这件事难道还不明白?这一次也要干一件正事,也好在阿慧面前长些威风,让她少唠叨几句。熊飞,这个机会一定要让给我喔。”尉迟庆笑道。
尉迟庆外表潇洒不羁,实际上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和展昭一般,都不喜欢把施人恩惠挂于嘴上。知己间的情谊,原本就是肝胆相照,展昭当下也不推脱,只道:“当年和七杀鬼神一战,月色照在山谷中,天地间都亮了。展昭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不知今日与尉迟兄的这场并肩作战,能否有当年这样好的月色?”
他们相对了然一笑,许多不尽的语言,都在这一笑之中,交与了清风淡茶,光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