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是不是嘛？”沈晗着急道：“就像，就像那个连——，”话未说完，她忙缩了回去，不安的看着展昭，看到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然后沉默不语，推门进屋。

沈晗明白自己多嘴惹祸，那失落惘然顿时被慌乱忐忑所代替，只见展昭放下巨阙，沉声道：“天色已晚，你去歇息吧。”

沈晗从未见展昭这样漠然的脸色，心想：“那位连大小姐果然是把血滴在了大哥心头，我刚刚说个连字，大哥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今天看来是闯了个大祸了。大哥不会不原谅我了吧？”她赶紧泡了杯热茶送到展昭面前，讨好的笑道：“大哥，你累了吧？喝茶。”

展昭把茶放于一边，不发一言。虽然连彩云故去已有几年，虽然她身负血债罪不可赦，但，毕竟是他喜欢过的女子，毕竟她救过他的命，虽然他从不提起，可是心中对她的感情复杂难言。开封府上下都知道这个禁忌，从不在展昭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偏偏沈晗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脱口而出。展昭虽性格温厚，可是也有清冷严峻的一面。若是踏进他心中禁忌，那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好在沈晗早已见惯慕容霜的冷如冰雪，所以乖巧讨好自有一套。她见展昭不说话，就轻轻的把巨阙挂在墙上，对着巨阙说道：“巨阙啊巨阙，你天天和大哥在一起，一定知道我大哥现在不开心是不是？大哥为什么不开心呢？一定是小鱼儿说错话了是不是？小鱼儿为什么会说错话？因为她生来爱胡说八道是不是？可是巨阙哥哥，怎样才能让我大哥开心起来？”

她又偷偷看展昭脸色，见展昭依旧默然，便知道今日事情严重不同往日，便悄悄提起巨阙踮着脚尖往外走，听见展昭沉声道：“你又干什么去？”

“大哥，你终于说话啦。”沈晗喜道：“我把巨阙拿到我房里，我对着巨阙说上一夜道歉的话，就好像对大哥说对不起一样。我知道，大哥现在烦我，不想听我说话是不是？”

展昭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胡闹！”

“大哥笑啦！”沈晗看到展昭的笑容，仿佛见到最明亮的阳光一样，喜不自胜：“大哥，你喝口茶，就是原谅小鱼儿好不好？小鱼儿再也不提——。”她赶紧刹住，心道：“差点又提起这个字，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呢！”

展昭微微喝了口茶，道：“今日又到哪里胡闹去了？”

“没有啊，”沈晗赶紧道：“今天没有胡闹，还去给阿奴的奶奶看病了。”

“阿奴？”展昭微微蹙眉，道：“是那个小偷阿奴？”

“对啊，他说大哥曾经抓过他，但是一点都没为难他，还请他吃过一顿好丰盛的饭。”

“阿奴这孩子蛮可怜的，汴梁城里的小偷身世都颇让人同情。再说他们都还是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教化应大于惩罚。某些王孙公侯作恶多端，比他们可恶多了。”展昭淡淡道。

“嗯，阿奴住在一条好破的巷子里，大哥，我从不知道汴梁城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沈晗比划道。

展昭又蹙起眉头，道：“小鱼儿，你说，你随着阿奴去了他家？”

“对啊，”沈晗笑道：“他来开封府找我的啊，说是为他奶奶看病，我就随他去了。大哥，阿奴不是坏人，他心肠还是蛮好的。”

展昭放下茶杯，觉得太有必要给这丫头上上课。今天阿奴来找她，她就随随便便跟人家走了。明天要是来了一个铁血杀手，她定是也问也不问，随着人家便走。江湖路，风波恶，她不识深浅；开封府惩奸除恶，得罪了不知多少凶恶阴险之徒，波诡云谲，绝不会比江湖风平浪静。

“小鱼儿，”展昭面沉如水：“开封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歌舞升平，开封府惩恶除奸，外面不知有多少仇家虎视眈眈，就是展昭，也不知有多少不法之徒恨不能食我肉喝我血，但是展昭历经风雨尚能自保，你却不识人心险恶，万一有仇家对你下手，你根本就防不胜防。以后没有大哥同意，不得随意随他人外出，明白没有？”

沈晗嘟囔道：“哪有那么多坏人嘛？把人家拘在这府里，闷都要闷死了。难道连朋友都不可以有吗？串个门子逛个街很正常的呀，大哥总是忙到深夜才回，还不让小鱼儿自个儿出去，都要闷得生锈了，大哥好不讲理。”

她自个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却始终没听见展昭的声音。一抬头，却见展昭目光冷峻的望着她，脸色甚是严肃，知道没有辩驳余地，便老老实实说：“明白了。”

“可是口是心非？”

“大哥怎么又像审犯人了？”沈晗嘀咕道：“明白了就是明白了，嘴上明白，心里也明白。心口如一，就是明白，大哥，我就是明白了，你明不明白？”

展昭被她绕口令似的说上一段，倒变成她来反问自己，不禁失笑，那如林中月光一般清朗的笑容，使年轻的南侠的神色由冷峻如山变成温润如水，沈晗见展昭脸色转霁，忙道：“那我随大哥巡街去！”

“胡闹！”

“谁说胡闹？开封府就不能有女捕快啦，要是有什么女贼女杀手，衣服穿得薄薄的，大哥你和四大校尉想抓都不敢呀。小鱼儿又会使剑又会轻功，定可助大哥一臂之力！还有啊，来了个女犯人，身上藏有凶器，衙役都是男人，怎么搜身呢？对了，我去找包大人，我当女捕快去，天天跟着大哥巡街，大哥也可看着我，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沈晗简直觉得这是天下最有趣的事，拔腿就往外跑。展昭一把拉住她，道：“现在已是深夜，包大人已经睡下了，不可惊扰！”

“那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包大人。”沈晗笑道。

“衙役一天三班，准时到点，误了时辰便当受罚。你随心所欲过了，这等拘谨怎能受得了？赶紧打消这白日梦想。”展昭对沈晗知之甚深，温和言道。

沈晗眼睛一转，又有主意上了心头，道：“好吧，那我不当女捕快了。可是大哥，我带着马兰马骏上街行不行？他们不是外人对不对？”

展昭终于明白王朝为什么说被这丫头搅得七荤八素，他的头也快要大了，只能无奈道：“不能乱走，偏僻小巷不能去。”

“那我跟在大哥后面，随着大哥巡街的路线好不好？”

“不成话！”展昭黑着脸说，他生性宽厚平和，只是在这丫头面前，却不得不常常摆出大哥架子，否则都不知怎么治这丫头。

“既然大哥不准我跟在后面，又不准我走小巷子，难道让我在天上飞不成？要是我在天上飞，大哥准又要把我赶下来，不准我在大哥巡街的路线飞。汴梁城就这么大，这也不许那也不允，大哥就分明变着法子要把我赶走嘛。不行不行，我不住在开封府了，没得把人拘死。我住到外面去，大哥就管不了我，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又使出这一无敌招，展昭终于只能投降：“好好，你带着马兰马骏上街我不管，自己小心也就是了。”

“那可不可以上山采药，附近的名胜古迹能不能玩？”

“自己不得乱跑，等到大哥闲了陪你去。”

“大哥才没闲工夫呢！这么一说，就是大哥不允啦。大哥，我庐山这么大，都能随意来去，何况附近那些小土岗啦。大哥，你就不用担心了，小鱼儿一定会自己小心的。”

展昭发现，到了最后，全是这丫头占了上风，不过他切切叮嘱：“千万不能随着生人乱走！”

不是他杞人忧天，因为白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