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起,他们便离开了客栈。这一路只往偏僻小道里行去。
冬日的清晨朔风凛冽,沈晗虽身着棉衣,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展昭看在眼里,解下身上的狐皮披风,递给沈晗:“小鱼儿,穿上。”
沈晗犹豫了一下,见展昭只身着蓝衫,便道:“不要,展大哥,我暖和着呢。”
“都在发抖了,还说不冷?”展昭下马为她披上,又细细系上带子,沈晗瞧着他沉静如水的眼神,心中流过一阵暖意,怔怔的只是发起呆来。
展昭暖暖一笑,道:“小鱼儿,怎么啦?”
沈晗轻轻咬着下嘴皮,道:“展大哥,现在世上待小鱼儿最好的只有师父和展大哥,小鱼儿想着,展大哥对小鱼儿这么好,小鱼儿怎么回报才好?”
展昭倒是一愣,这小鱼儿心直口快,倒是心里有什么想什么。他处事待人,一向是先人后己,从没觉得半点不妥,可是从小鱼儿的口中流出那自然真情,倒是让心如淡淡春风拂过,花便开了。这小鱼儿如璞玉一般自然透明,和她在一起,仿佛世间尘土皆消,留下的,就是云淡风轻,明净莹然。
这一天两人便不走官道,竟挑偏僻处行,到了入夜时分,寻得一个小店匆匆吃了点饭菜,便找到一个废弃的祠堂栖身。
展昭道:“小鱼儿,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进去。”
原来,他进去是看看有没有蜘蛛网,果然这儿蛛网重重,展昭挑了好几个,又检查一遍,方才走出门外,却哪儿有小鱼儿的影子?
他心中一惊,想饶是一路上十分小心,还是被人追踪到了?
他一向沉稳,此时也不由得心急如焚。片刻镇定下来,细细查看雪地上的脚印。
一串纤细的脚印往东南方向而去。
展昭疾步向东南方急行,才行了没多少,却见沈晗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上背着两条大棉被,脆声道:“展大哥!”
展昭沉着脸道:“你到哪里去了?”
这一路行来,展昭都是温润如水,从没这样铁青着脸的样子。沈晗看着他眉心紧紧皱着的“川”字,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找村民借了两条棉被。”
又举起一壶酒道:“我看见村头有家小店,所以给大哥买了壶酒。”
展昭心肠顿时软了下来,但一时还放不下架子,依旧板着脸道:“我说过,寸步都不得离开。”
沈晗乖乖道:“小鱼儿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又偷偷看展昭脸色,看他脸色依旧沉沉如水,没有半丝笑意,便小心的说:“展大哥,老板说,这酒很好喝的。”
展昭心中觉得好笑,却脸色依旧:“展昭公务在身,不能喝酒,你花这银子干嘛?”
沈晗赶紧声明:“展大哥,这是马大嫂给我的银子,我没有乱花你的银子喔。”
看她紧张的神情,展昭几乎忍不住偷笑,终于忍不住了,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摇摇头,往里面走去。
沈晗欢喜的跟进来:“展大哥,你不生气啦?”
展昭无奈一笑,沈晗看到他又恢复明月一般清淡的笑容,放下了心中石头,雀跃着抱着被子进入祠堂,解下斗篷,铺在地上,道:“展大哥,你睡这儿。马大嫂说你有好多旧伤,一着凉就要腰痛,现在好了,下面有狐皮斗篷,上面盖着厚被,再怎么冷,你的腰也不会痛了。”
她得意的一笑,展昭心中流过一阵暖流,原来她为了这个才去村里借被子,刚才倒是错怪了她。
展昭是个孤儿,师父待他虽好,但毕竟是男子,缺少一份细腻的温情;身在江湖之时,又是餐风露宿,快意恩仇,多少艰难险阻都是一人承当;进入开封府后,出生入死,隐忍自持,为守一方青天忍受多少委屈和误解。从没一个人如沈晗一般,这样坦荡,率真,透明的把一腔好无私倾泻。
“小鱼儿,”片刻,他温和道:“这酒可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