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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峙中

曹廉年本是请人来驱恶救命的,谁知道竟从自家找出“尸体”,如今更要去府衙过堂,顿时一股邪火又撞上来,当即拂袖道:“犬子命在旦夕,这些闲事我无心理会,我不知这人从何而来,你们要查,自管去查底下的人,我却不能奉陪了。”

阿弦道:“曹老爷你如何不想想,令公子无缘无故夜哭不止,难道跟井中的这少年毫无关系?”

曹廉年还未发话,便见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跑来,又惊又喜道:“老爷,小公子方才醒了,正吃奶呢……”

曹廉年乍听此言,几乎不敢相信,忙撇下阿弦高建等人,豕突狼奔回到内宅卧房。

进门后,见太太坐在桌边儿,两名姨娘陪立在身后,许多眼睛都盯着乳娘怀中那小小孩儿。

曹廉年目光乱动,终于看见那小孩儿伏在乳母怀中,小嘴蠕动,汩汩地吃的正急。

原来这两日来小孩子几乎不肯睁眼吃奶,都是昏昏睡睡,乳母强行于他睡中喂上两口吊命而已,像是这会儿一样拼命吮吸的模样还是首次。

曹廉年搓着手,看着那孩子吃奶的劲头,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得了滋润,神魂归位,什么忧虑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老爷,张家派了人来。”

曹廉年只顾看孩子,无心理会他事:“不见,就说我正忙着。”

仆人道:“张家来人说,是性命攸关的急事。”

曹廉年这才有些惊动,回头看了那仆人一会儿:“来人在何处?”

曹府,后花园。

阿弦蹲在小典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住,把向曹府人要的棉袄裹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

手轻轻地抚过少年满是灰尘血渍的脸,避开那些伤处,一寸寸擦拭之下,微微露出少年本来的清秀容颜。

高建叫了两个府内的家丁分别前去县衙跟府衙报信,回头看阿弦如此,无奈叹道:“本是想来谋个外快,不料居然又是扎手案子。”

因见家丁们都聚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高建走近了又问:“怎么这样巧,才把那孩子从井里救上来,曹小公子就醒了?”

阿弦却只望着面前几乎没了人形的少年,他身上遭遇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又到底被人扔在井底多久了?重伤加上没有食水,不见天日,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在。

目光在他乱发间的那朵金色小花上停了停,阿弦抬眸,在她前方,是覆盖在井口上的大片怒放的连翘,阳光下仿佛连绵的火焰。

阿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忽然身后脚步声响。

阿弦尚未回头,高建回头看时,却是曹廉年陪着一个灰衣人自甬道上走来。

高建并未在意,只不知曹廉年来意如何,忙迎着,又打量那灰衣人,却也是认得的,正是本地张员外家的管事。

高建正要招呼,张管事看一眼地上的小典,先含笑对高建拱手道:“高老弟好。”

高建有些受宠若惊,张管事却指着地上小典道:“不瞒老弟说,我是为了这个逃奴来的,不知为何他竟跑到了曹员外的府上,我听了消息,特来带他回去,其他的就不劳烦老弟了。”

高建大为意外,尚未搭腔,张管事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张府家丁上前,便向着小典而去。

才要伸手拽人起来,阿弦道:“张管事,曹老爷跟我们才将人从井中捞上来,曹老爷先前甚至不知是什么人‘故意’把这孩子扔在他府中井下,敢问张家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的?”

“这……”张管事一皱眉。

阿弦又道:“何况这孩子是小丽花案中的重要人证,是要去府衙过堂的,怎么能被你们带走?”

张管事不快:“十八子,你就不用插手这件事儿了。”

阿弦道:“这句话说的未免有点晚了,我本来不愿意插手曹家的事,偏有人硬拉我来,既然遇上了,那可就没法子了。”

张管事皱皱眉,看一眼高建,高建却只讪讪地笑。曹廉年袖手旁观,板着脸不语。

张管事只得道:“如果新任刺史想要此人过堂,叫他去我们张府传问就是了,如今人我定是要带走的。”张家那两个仆人见状,知道是个硬抢的意思。

高建也看了出来,忙叫道:“喂,等等……”

阿弦将小典用力抱入怀中,扭头看向曹廉年:“曹老爷?”

曹廉年面露难色:“十八弟,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不便过问。”

阿弦道:“曹老爷总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怎么也竟似个无知愚妇般优柔怕事?为什么这般鼠目寸光,也不为令公子的安危多着想着想?”

曹廉年浑身一震,经过方才那一场,他也怀疑婴儿的异常跟井底这孩子有关,可先前婴儿已经醒转,张管事又要的急,权衡之下便不想得罪,但听了阿弦这一句,曹廉年看看阿弦,又看向她怀中那宛若一具枯骨似的少年,纵然人在太阳底下,仍是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张管事见势不妙,忍不住出声道:“还不快带人走?”

那两人得令,双双扑上,高建忍无可忍:“住手!”挡在阿弦身前。

张管事道:“高建!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

高建破罐子破摔道:“谁敢动他,就是动我,我管那许多呢!”

张管事一愣,正要叫人先料理了这愣子,却听:“住手。”

是曹廉年发话,又道:“张家这个面子,我今日怕是卖不得了。”

张管事睁大双眼:“曹瓮……”

曹廉年淡淡道:“十八子说不能带人走,那就不能带走。这毕竟是在曹家,不管如何,还是我说的算。”

曹家的护院们听了,齐齐围了上来。

事已无法善了,张管事索性撕破脸:“您可想好了,得罪了张家,便也是得罪了秦家……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耳畔似乎又听见夜间孩童大哭的声响,曹廉年深吸一口气:“那我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唤道:“姐姐……”气若游丝,若有似无。

众人齐齐看向阿弦怀中那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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