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又搽眼泪,“嬷嬷,还是你和二爷说吧。”
赵嬷嬷大饮一口酒,“二爷,你可不知,老奴问了以后,这心哪,跟油煎的。七八家口碑好的药堂,家家说那药是补身子的好药,通经活血通络,就是有身子的不能吃,不然吃个十天半月,必会滑胎。”
琏二这时候,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他呐呐地话不成调,“王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来咱们家走动几十年了,怎么会这样?”
凤姐掩面而泣,“二爷,谁能想到、谁能信了呢,那王太医怎么会把不出喜脉?这孩子现在,现在我肚子里,可是会动的了。”
赵嬷嬷放下酒杯,劝道“二爷,老奴劝你去看看大老爷。那天问了药丸子是滑胎的,大老爷伤心地说舍了一个儿子、让了府邸正堂还不够,剩下这个,还要绝了子嗣吗?让老奴告诉二奶奶只说头晕,病的起不来了,躲在屋里,凡事不要管。只等你回来。所以家下人等,除了这屋里的就没人知道奶奶有身子了。”
凤姐饮声含悲,“二爷,若我再落了这一个,这快五个月的身子,十当十要坏了身子,往后我们没了嫡子,那大老爷的爵位?老太太眼里心里只有宝玉,这一大家子里,热热闹闹的都筹划着省亲,是要我等二爷回来一起哭?二爷,你只说给我出气,厨房日日给我送的都是大热的菜肴,要不就是大寒的,凉性的菜,餐餐不断。即没人知道,怎么会这样?”
琏二一杯酒倒入嘴里,眼睛发红,拍拍王熙凤,“凤儿,不怕啊,不怕。你二爷回来了就会护你周全。”
他又转脸对嬷嬷说“嬷嬷,什么叫舍了一个儿子让了府?”
王熙凤让其他人都下去,平儿自己站到门口看着。
赵嬷嬷就说:“府里封了口的,谁敢说这事,是要全家发卖的。你同胞的兄长,瑚大爷他大了你五、六岁,是老太爷的心头肉。你母亲更是把他当心尖尖一样。他三岁由老太爷亲自发蒙,那聪明伶俐的,比得上现在的宝玉。唉!那年老千岁坏了事,大老爷原是老千岁的伴读,老太爷就命他在家里避着。偏巧赶上老太太整生日做寿,家里宴客,人来人往的。你母亲正怀着你,短了精神。等老太爷要找瑚大爷时,伺候的人都不知道瑚大爷在哪儿。最末了在湖里找到了。伺候的人当晚就全被仗毙,你母亲挣命般地生下你也去了。然后老太爷伤心瑚大爷夭折,跟着病倒了再没起来。再后来二老爷就搬进正院。大老爷也是难啊。二爷还是先去看看大老爷吧。”
赵嬷嬷这一长篇大论下来,琏二仿佛挨了雷劈。他捂着脸沉默了许久,最后闷闷道:“家里哥儿,小时候奶嬷嬷贴身照应,在内院跟着的丫头也不是一个,外院更是三五个小厮寸步不离。怎么就没人知道了?”
凤姐喊平儿,投了热巾子给贾琏搽脸,那酒就再喝不下去了。
贾琏阴沉着脸起来,“嬷嬷,你照应凤儿些,我去东院看看大老爷。”
赵嬷嬷连着声应着,“谁家儿子出远门,当爹的不是天天心头惦记着,这回来,你该当先去看看你父亲呢。”
凤姐忙说:“带着林姑娘的单子,让大老爷看怎么办?家里寅吃卯粮,真要修省亲的园子,可是大手笔的银子,要是挪用林姑娘的东西,二太太又是喜欢薛大妹妹的。老太太是往八十上数的人了,都修了园子,往后可怎么办?听说不少府都欠了朝廷的银子,哪□□廷追银子,咱家没上朝的,怕是要到家门口才知道呢。”
贾琏有些愣神,“林妹妹不是和宝玉订亲了麽?怎么又有薛大妹妹什么事了?”
凤姐笑,“我的二爷呦,老太太说要订亲,林姑父那里,可曾去三媒六聘、可送了咱们府的婚书凭据?只是老太太说,二老爷二太太可吐口订亲了。现在林姑娘又没个兄弟,老太太就是长命百岁,二房出了贵妃的,不给宝玉选个金枝玉叶的,也得顺着自己亲娘的心愿吧,老太太还能扭着来不成,最后谁会给林姑娘出头?再说了,挪了林姑娘家财修园子,有家主我们的大老爷顶账呢。”
贾琏转不过劲来,“二房用了林姑娘的修园子,以后宝玉要是不娶林姑娘,要大老爷顶账?”
“没分家可不是家主顶账?那不是大老爷就是你了,你想老太太会让宝玉顶吗?再不然,林妹妹就得留在咱们家了。那个留……”
贾琏激灵灵打个冷颤,读出王熙凤眼里含义,想着林姑父的绝望无奈,林妹妹的可怜无依,到底不忍心,“姑母也就这么一点骨血,怎么能?”
谋财害命的话,贾琏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贾琏心里不舒服,带小厮一路向东院去,路上遇到奴才不停地拜见,他只摆摆手不予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