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暗中点头:原来那晚她捡到的香囊,是四姨娘亲手做的。
钟若英的儿子钟飞鸿动不动就往二房跑,都说是二房好玩,原来并非是彼此投缘那么简单。
比起已经枯杨一般暮气沉沉的二老爷,风华正茂的钟若英显然更可观、更具活力。
偏房里,他们那是第几次?
但绝对不会是第一次。
四姨娘貌似比钟若兰大不了多少,正跟大少奶奶程芳差不多的年纪,就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不知道她和钟若英两个,是谁先有的意思呢?
看钟若英平日里的模样,仪表堂堂、似乎是个君子,谁能想到背地里竟然做出这烝母的行径?
没有人知道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绝对不会相信,二房的清静简单,原来只是一种假象。
大房和二房,那可是老太太的手心和手背,那一面受伤,都吃不消吧?
所以,钟若英才会有此贼胆?
不,这不关三房的事儿,随便他们乱去,三房绝对不要掺和进来。
原本就不讨巧,可千万不能再碰上什么霉头了……
迎着钟若英的隐隐期待,若萤假装冥思苦想。
她知道,如果她不能以假乱真,将会加重对方的怀疑,加剧事态恶化。
她不无苦恼地连连摇头:“大哥哥说有,那就是有……莫不是给我娘收起来了?”
“你还记得?”钟若英脱口而,下意识地握紧了扇子。
回答他的,仍是拨浪鼓一般的摇头:“要不,我去问问我娘?”
若萤假装为想出来这么一个“聪明”的法子而雀跃,并作势要跑,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达成交换的模样。
“行了,算了!”钟若英断然喝止道。
若萤大概能猜得到他慌乱的缘由。
倘若她真的跑去询问她娘,势必会把一件原本很隐秘的事情张扬得无人不知。
对于这莫须有的质询,三房这边肯定不会认账,那么,众人一定会跟四姨娘那边求证。
四姨娘呢?
如果她承认没有过这样一件东西,那么,大爷何以会描述得头头是道呢?莫非是记性出了问题?
况且,若萤猜测,这个香囊定是曾在人前出现过,有不少的见证人。
四姨娘若是承认有,但是却失落了,那么,问题又来了。
四姨娘作为妾室,几乎是没有独自离开钟家老宅的自由的。无论她去哪里,身边都有丫头或婆子跟着。
一个香囊,说要紧也不要紧,但是却是在老宅内丢失的,丢了之后没有去寻找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捡到交公,却又是一回事。
做主子的自是不稀罕这种东西,能够贪这个小便宜的只有下人们。
连他们自己都是钟家财物的一部分,像这种未经家主许可的私藏行为,无疑是不合乎规矩的。
问题一路追究下去,可就闹到了老太太跟前了。
一个香囊就此与老太太的治家能力挂上了钩,试问老太太肯授人以话柄、善罢甘休?
老太太这边一旦较上了真,大爷和四姨娘的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所以,不管四姨娘承认有没有过这个东西,她都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这件事、根本就是提也不能提,就当一切从来不曾发生过。
“大哥哥……”若萤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假装仍惦记着他的东西,“这个……”
她指着钟若英的扇子套,故意眼巴巴地瞅着他,眼神中充满怯生生的渴望和垂涎。
这幅冒着穷酸气的、见钱眼开的小家子形象看得钟若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他真想一脚踹过去。
“你倒是想得美!要了这个去干什么?当铺里换钱是不是?你眼里光剩下钱了是么?”
他憎恶地翻着白眼,仍旧记得她跟钟若莲要东西那件事。
脸皮厚得简直跟城墙似的,一点蝇头小利都能看在眼里,哪里像钟家人的做派?
老太爷不许他们进门是对的,看行事如此卑贱,钟家祖宗的脸都能给丢净。
好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讥嘲之意,若萤失落地扁着嘴。
见状,钟若英的眼中掠过一丝残忍:“想要大爷的东西不难,在这儿好好做你的白日梦,听见没?”
“哦。”
若萤似懂非懂地驯顺地点点头。
钟若英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却让若萤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抄小路的是她,而对方却不知何时发现了她的行迹,从一开始就候在了路口。
不是偶遇,而是早有企图的守株待兔。
“大哥哥。”若萤忽然叫了一声。
钟若英不禁脚下一挫。
“说,大爷正忙着呢。”
尽管很不耐烦,可不知为何,心下却比一开始放松了很多。
如果心里有鬼,应该是巴不得他走得越快越好吧?既然拖他的后腿,是不是可以认定,这傻子的心里空无一物?
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
若萤舔了舔舌头,略微犹豫了一下,手指小心地朝他头顶的方向戳了戳,讨好道:“大哥哥,那个……那里……你弄干净了?”
钟若英足足愣了几口气的时间。
但等到恍然大悟后,他的脸色登时就白了,满面的轻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避之不及的惊恐和气急败坏:“你、你胡说什么!”
若萤假装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这个距离,已经脱离出了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看来是没事儿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老成持重地点点头,“看不见了,应该是没事儿了。大哥哥可以放心了。”
她笑得毫无城府一派烂漫,可钟若英简直要抓狂了:放心?他本来都忘了这一茬儿了,这会儿忽然又给提起来,叫他怎么能安心!
上次说他头上有蛇,他不信。回家去从头到脚狠洗了一通,身上佩带上了辟邪的物件,屋子里燃上了檀香,床头挂上了桃木剑,连枕头底下都放了剪刀。
结果呢?
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一直到今天。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原以为这个拼命四郎是个小骗子,可照这个情形看,弄不好这丫头当真有些不同。
她那双动不动就发直、发空的眼睛,莫非真能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然何以三番两次强调这件邪乎的事儿?她在捉弄他么?可看上去她似乎没这个心眼儿。
刹那间,钟若英只觉得背心上冷汗涔涔,心乱如麻之下,只觉得这片荫凉地森冷得可怖。
眼下的他,只想着赶紧回家去,好好地筹划筹划这事儿。
必须得找个高人瞧瞧,有必要采取一些更加严密的防范措施了……
“对了,大哥哥。”若萤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少不得在火上再添两根柴,“我娘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有菩萨,就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大哥哥要往好处想,有些可怕的东西,能不惦记就不惦记,比如水井、坟地、妖怪、死人,想得多了,很容易被他们缠上的……”
“胡说八道!”
钟若英故作凶狠地地瞪她一眼,近乎狼狈地逃跑了。
人去,风空,落香满径。
若萤慢慢蹲下去,折了一根花茎满地画圈圈。
“佛祖保佑……”
她的脑子里,一些零碎的似乎毫无联系的事情,正在缓缓地形成一个圆圈。
一直以为钟家的生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老天偏就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无意中陷入了危险的漩涡。
她可不会单纯地以为,钟若英这么容易就信了她的说辞。
疑心生暗鬼,不死不休。
丑事一旦暴露,钟若英就会身败名裂,现有的一切:名誉、地位、尊严,就会全部失去。
他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