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大作。
卓煜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身体松快了许多。他想起身更衣,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在不远处的熏笼上,距他几丈远,伸手是决计够不到的。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殷渺渺并不喜欢封建世俗的规矩,委婉劝道,“我是世外之人,无所谓这些,立身正就好。”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瞧他眼,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忍笑道:“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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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
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里是古代社会,讲究礼教,但她存有前世记忆,实力超脱世外,不受时代的约束,能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他。而在现代人看来,卓煜身为皇帝,却还在无形的牢笼之中,可笑之余,又有些同情和怜悯。
“不要拿你们的标准来评判我,名声也好,贞洁也罢,我都不在乎。”她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吾非世间人。”
卓煜一怔,旋即心悸。是了,她自月下山中来,非我凡尘中人,不能以世俗的礼法看待,好若巫山神女,邂逅凡人不过露水一场。
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后宫佳丽三千,多少人与郑月一样蛇蝎心肠?妍丽娇俏的妙龄女子,又有多少只是倾慕于帝王的身份?假如卓煜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她们可曾会多看他一眼?
不会。
唯有眼前之人,哪怕他今日已成丧家之犬,仍然对他温言以待。
一霎间,路途上的诸多细节浮上脑海,她的体贴温柔,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与世不同……心跳逐渐加速,四肢百骸仿佛有小虫爬过。
卓煜忽而不敢再看她的面庞,心道,我何其有幸,竟能蒙她垂青,然我今朝一无所有,不过是个流亡之人,如何高攀得起?
于是欢喜之中,又生出些许悲凉来。
他陡然沉默,殷渺渺只当吓到了他,体贴地改换话题:“你不是要去更衣?”
“啊,是。”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竭力挥去异常,无事似的去了屏风后。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喝罢。”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你再多睡……谁?!”殷渺渺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五个黑衣蒙面人闯入门中,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红线应该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若不然不可能如臂指使,这般随心所欲。
法宝在手,她胆子大了起来。
其余三个人遭到了更猛烈的攻击。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