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又劝迎春:“姑娘平时怎样不争不抢都可以,明儿个管家可得拿出点主子的款儿来!一则在府里咱们是正经主子,不能让人小看了。二则姑娘以后总要当家理事的,现在历练历练岂不正好!”
迎春心里感念多亏自己有个忠心的丫鬟,才不至于真的一个商量的人也没有,遂一一应下,心里也更郑重了几分。
探春这边不需人提醒,早就把要如何穿戴、如何态度、如何立威都想好了。只等明天大显身手,叫阖府上下看看自己是如何的杀伐决断不让须眉的!
此刻还有一个人辗转难眠,那就是探春的亲娘赵姨娘。赵姨娘也听说了探春明天要开始参与管家了。她一边高兴一边担心。
在荣府,这个管家的机会多难得,也许姑娘们不知道,她赵姨娘却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太太病了,凤姐也正好刚生完孩子精力不济,这样的机会是万万没有的。自己怎能不为姑娘高兴?那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而且那么漂亮,那么优秀!
另一方面她更担心,她担心探春性子太要强,就怕她在管家的时候表现的太过招了人的眼!
凤姐那样厉害,生个孩子尚且如此费劲,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下两个孩子那是何其艰难!倘若探春不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环儿不是让自己教的跟个冻猫子似的上不了台面,他们怎能长这样大?
看来明日还得想办法给探春添点儿堵、抹点黑,这样太太才不会觉得探春碍眼!自己做母亲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王熙凤此刻也没睡,想一阵叹一阵,末了叫了平儿进来,说:“明日你去跟在二姑娘身边,多提点提点她,她性子软,有些时候得有人帮她下决心。再过几年二姑娘也该出门子了,到现在还没人教导她,以后恐怕要吃亏。我想来想去,不管她能不能记得我的好,这近一层是一层,总不忍心看他以后受欺!”
平儿赶紧应了,笑着说:“我看二姑娘虽然平时寡言少语的,但是心里清楚着呢,奶奶不用担心,明日且看看吧。没准儿咱们都是多虑呢。”
第二日一早,迎春和探春去给贾母请过早安,又在贾母处吃了早饭,又站着听了贾母几句叮嘱,就带着各自的丫鬟款款而行,到李纨的院子里去了。
自巳时起,就有丫鬟婆子断断续续的来回事,平时的日常琐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皆有旧历,倒是不难。况且有平儿在迎春身旁坐着,下头的婆子媳妇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本来平儿坚持站着,无奈迎春、探春再三再四的请坐,李纨也笑着说:“赶紧坐着吧,这时候还早着呢,你不怕站直了腿儿,我还怕你们奶奶找我算账呢!况且你现在也不同以往了,是正经的姨奶奶,怎么就不能坐了?”平儿推辞不过只好搬了个凳子坐在迎春旁边。
中午大家各自回房吃饭午休,未时正又都聚齐在李纨处。
转眼间,天色暗淡了下来,几人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各自散去,忽听外面一阵喧闹。
却是赵姨娘笑嘻嘻的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进来就给几位见礼,然后笑着对探春说:“昨日就听见外面枝头喜鹊叫个不停,原来应在姑娘这儿了!姑娘如今管家理事,越发的进益了!我盼了这许多年,可算没白盼。既然你管家了,我可要说说了,老爷本来就宝玉和环儿两个儿子,虽说环儿不是太太生的,但是这平时的月钱,吃穿用度也差的有点太过了!姑娘,环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也得多看顾看顾他!”
一席话气的探春脸色煞白,腾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说道:“姨娘这话糊涂,宝玉也好,环儿也好,平时的月钱和吃穿用度,府里都是有惯例的,岂是我能说改就改的?”
赵姨娘愤愤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巴巴的讨好宝玉罢了,自己的亲兄弟何时穿过你一双鞋袜?那宝玉屋子里一大堆闲人,哪里用你去做鞋子?”
探春气的流下眼泪:“难道环儿屋里就没有做鞋袜的丫鬟婆子了?我是正经的小姐主子,我做针线原本就是凭我喜欢,爱给谁做就给谁做!”
李纨、平儿赶紧且劝且推的把赵姨娘拉了出去,叫人好生送回去,李纨难免又叫丫鬟装了一匣子点心送去给贾环。这才回来解劝探春。
一时众人劝罢探春,又帮探春重新梳洗了一下,这才各自散了。李纨望着迎春孤独的背影,又看看探春明明心里难受却越发昂首挺胸的样子,心里也不免泛酸!要说这贾府外面看着光鲜,内里谁又活得容易呢!
第二日,迎春、探春照常来找李纨,因昨日李纨对两个女孩儿心生怜悯,遂打算真心实意教导她们,每每有一些需要多思多想的事情,都细心的给她们讲解。再不像以前一样凡事不管了。
其实李纨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曾任国子监祭酒,在家时琴棋书画、管家理事那都是正经学过的。只不过李纨在家并不曾像贾府姑娘一样放养,也就没有机会整天吟诗作对。
在荣府李纨这个寡妇的身份人人不喜,况且摊上那么一个婆婆,李纨什么争强好胜的心都没有,是以每每王夫人叫李纨管家,李纨就什么主都不做,万事都要问太太。
如今太太且躺在床上呢,又是四个人一起管家,反正做的好了有凤姐出风头呢,怕什么?
如此下来,姑嫂几个每日有商有量的却也把个荣府管的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