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掌柜低头瞧那盐罐子外表虽是粗糙，但其内容，黄澄澄的油层下红黄似金，洁白似玉的固体，确是未曾见过。

“请问，”许掌柜拿着罐子虚心请教道：“这黄金酱由什么所制？”

终于从女儿取的“黄金酱”这个口气大破天的中反应过来的李满囤拱手致歉：“恕难相告，这是我家秘方。”

许掌柜点点头，转问：“那这黄金酱是怎么个吃法？”

这个能回答。李满囤回道：“与一般酱一个吃法。”

“拌饭，蘸，”李满囤本想说窝头，转即改口：“蘸馒头，都可以。”

看他爹只说了两样，便就没了话，红枣禁不住着急——做为乙方跟甲方谈生意，不从甲方收益处着手营销（吹嘘）哪成？

红枣帮忙补充道：“还可以拌面，包馄饨，做包子馅儿。”

许掌柜闻言瞧了红枣一眼，心说：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知道指着我这店里现有的生意说。

想了想，许掌柜叫过一边侯着的小二，低声说了几句。这小二便出了门，转眼端来一碗光面带一双筷子和一只勺子。

酒楼的勺子是白瓷的，比家里的木勺小很多。李满囤极不顺手的捏着这小白勺，连舀了三勺盖在面上，想想，又加了两勺。

许掌柜端过面，先送鼻尖闻了闻，竟没闻出什么味。摇摇头，许掌柜拿筷子把面拌匀，然后方吃了一口。

含着这口面，许掌柜愣住了：鲜、香、甘、滑、腻，一样样味道在唇齿间绽开，似海里的干贝，又似大湖里的银鱼，偏还没一丝腥味。

许掌柜本想浅尝截止，结果没想到，三尝两品的，便就吃完了一碗面。

放下空碗许掌柜有些尴尬，他自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方找回先前的镇定。

“这位客官，”许掌柜刚刚开口，便见外面小二领了两个人，为首一个须发皆白，后面一个提着包袱的少年进来。

“赵老，”许掌柜赶紧站了起来，又与李满囤、红枣介绍：“二位客官，这位就是隔壁医馆仁济堂的馆主，赵馆主。”

“我请赵馆主来替我掌掌眼。”

对于许掌柜的谨慎，红枣颇为欣赏。开饭店的，就得把食品安全放在第一位。许掌柜的行为无可厚非。

李满囤老实，没想到许掌柜请医馆馆主的用意。他只以为请了个邻居来试味。

直待赵馆主身后的少年解开包袱，取出里面匣子装的银针，插入盐罐，李满囤方醒悟过来，然后他便感觉到了羞辱。

李满囤气得满脸通红，偏他不善言辞，只能握着拳头运气。

红枣走过去，握住李满囤地手劝慰道：“爹，咱不怕验。”

握住小女儿的手，李满囤稳下心神，粗声大气地宣告道：“对，咱不怕验。”

眼见从罐子里抽出的银针依旧闪亮，许掌柜松了一口气：刚他可是跟着了魔似的把那初始只想试味的面给全吃了。

眼见孙子收好银针，赵馆主方拿起小二新送来的碗筷试味。

一筷进嘴，赵馆主习惯性的闭上眼睛，好半晌才又睁开。

赵馆主对许掌柜道：“品不出原物。但这酱确是可食——你这酱匀我两坛。”

许掌柜……

擦一把汗，许掌柜跟赵馆主解释：“赵老，这酱是这两位客官的。”

赵馆主将脸转向李满囤。

眼见李满囤一脸通红，赵馆主便问红枣：“小囡，这酱你家的啊？怎么卖啊？”

红枣闻言笑应道：“是啊。是我家的。一坛十吊钱。”

自古“物以稀为贵”，又说“奇货可居”，红枣觉得这蟹酱开价太低都对不起自己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名号。

何况这几天红枣剥蟹剥得指甲盖都秃了。就是为了自己的指甲盖儿，红枣也得开个高价。

十吊钱！不说屋里其他人，就是李满囤闻言都呆住了。这猪油熬八爪鳌虽说好吃，但一坛卖十吊钱——这都够盖七八间七架梁大瓦房了。

李满囤原先只想一坛卖一吊钱，没成想女儿一下子就狮子大开口，给涨了十倍。

“十吊！”赵馆主咽口唾沫道：“这也太贵了。”

“好吃就不贵，”红枣摇头：“我家这一坛子就是五斤。折算下来，一斤才两吊钱。”

“刚许掌柜一碗面，拌了五勺酱，大概是一两。这样算也就二百文。”

“赵馆主，”红枣问：“两百文吃个新鲜的美味，贵吗？”

“不贵，不贵，”赵馆主被红枣的小算盘逗得开怀，转头叫孙子道：“谦儿，你回家去拿二十两银子来给这个小囡。”

眨眼卖出两坛，红枣心里高兴，决定乘等银子的功夫给赵馆主这个好吃老头一点好处。

“赵爷爷，”红枣告诉道：“这酱虽然贵，但吃法很多。除了家常的拌面、拌饭，这酱还能和肉和在一起，做包子馅、馄饨馅和肉圆。”

“对了，家常烧豆腐时加一勺，也好吃。”

红枣边说边留意许掌柜的神色。赵馆主见状也不以为意，只乐呵呵地听着，间或问一两句话。

赵谦拿来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四锭五两一个的银元宝。

银子，红枣下意识地看向李满囤。李家，嗯她爷李高地家或许有银子，但红枣从未见过。红枣只知道她娘王氏的杂木箱子里只有铜钱，没有银子。

李满囤也没见过五两的元宝，一时辨不出真假。不过，李满囤想这酱横竖就是费些力气，即便假的银也不怕亏，冲红枣点了点头。

红枣上前拿起一锭银子翻过来瞧见底部有敲印章，方将银子重新包了，交给李满囤。

前世有一段时间流行银镯子，红枣跟风网上买了一个。红枣网购的银镯子背面也是敲了一堆章，附带的说明上说这是他们店的印记，假一罚十。

现红枣瞧见这银子上也刻章做了防伪，便觉得这银子是真货的概率很大，所以方才收了。

送走赵馆主，李满囤问许掌柜：“掌柜的，你怎么说？”

许掌柜点头道：“剩下四坛，都留下吧！”

赵馆主是他东家的朋友。没道理赵馆主说好的黄金酱，他东家竟没尝过。

他这就把这酱给他东家送去。